小今按下西南方向的水晶球,但觉眼前一亮,周围的景物已然发生变化。
此处的魔法传送阵比帝都小了近一半,守卫却更添了几分。士兵们眼见一个身着长袍的少年气定神闲的从中走出,头上虽未有尖尖长帽,这一身样式奇异的长袍却也让他们立即认出了来人身份。魔法师地位尊崇,在各国皆享有诸多特权。士兵们微微点头行礼,也不验证少年身份,任其出去。
小今向四处微微打量,发现此处的兵力竟是一般魔法阵守卫的两倍。想来这里地处边陲,与敌国相距不远,万不可让敌人突袭入城,夺去魔法阵,奇袭国中,是以才如此着力看护。
此处已是雷利亚特帝国西部布达拉米高原,西路行省。再往西南走不过百公里,便是边陲重地丹斯可里行省。
小今一路急急朝城外行去,粗略朝周围打量一番,只觉这里人文风情自与帝国中东部迥异,少了些柔腻温软,多了些粗犷豪迈。衣食住行皆以实用耐久为主,样式倒在其次,倒也跟这里天高地寒的气候颇为相切。
去东市买了一匹快马,将一身行头置换,做普通旅者打扮。出得城来,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但见碧波万顷,接连天日,一条大道曲折蜿蜒,幽幽通向远处。在路上问明路径,当下直朝丹可希里而去。
他倒不是不想在此盘桓几日,领略一下西北高原的别样风情。只是因为在月之谷中耽搁时日太长,此时离恩师与那人约定的日子已只余五日,本可徐步缓行,一路品评风物,此刻却不得不坐在那又高又硬的马背上,疾驰而去。
识得丹可希里方向,小今本可偏离大道,径直前行,但他对高原之地并不熟悉,又常听恩师说西部高原别有几样危险,心中暗想自己有魔法傍身,遇险倒是不怕,只恐因此耽误行程,不能及时赶至丹可希里与人相见,是以紧依大道,避开路人,跃马急奔。
行了约两个小时,走过一条岔路,路上行人渐少,最后更是五里难见一个人影,此时日正当午,初春时的高原,白日已颇为炎热,他唯恐跑坏马儿,见路旁正好有一处小店,便牵着马歇歇脚。
走进店中,一个皮肤黝黑干燥的长者迎了过来,一面让另一名看起来像是他妻子的妇人将马牵去饮水喂料,一面问小今要些什么。他说的是西部地道方言,听来颇为拗口生硬,好在知道今后要在尘世中走动,这七年修业之余,小今事先仔细做过功课,虽然麻烦了点,但也听清楚了他的意思。便让他上一壶杜姆奶和一些牛肉。
如前所说,天伦大陆沿海之地和北部地区盛行边餐,因其拘束甚少,美味兼具方便,近年来帝国边境处的百姓也渐渐将其作为主要餐饮方式。此处环境又颇为恶劣,边境之地往往有重兵驻守,军营素来崇尚直爽豪迈,皆以边餐为食,西部百姓受其影响,这些年也渐渐遗弃中式餐饮,该向边式靠拢。如今这布达拉米高原举眼所见,到处都是吃边餐的人家,倒很少能见到中餐了。
小今坐下,老板早将牛肉、杜姆奶呈上。这里的小店多以冷食为主,牛肉都是事先制好,需要时便可端上。杜姆奶则是现挤现饮,却也不慢。小今正要拿出筷子,夹起一块尝尝,却见周围的食客都以手夹肉,大块咀嚼,自己如此斯文,未免有些特别。他将魔法袍换下,只做普通商旅打扮,自是不想引人注目,心想换种吃法也不错,或许用手吃比用筷子更有一些味道。当下将筷子拍在桌上,左手握着奶壶,右手夹肉,大口吃喝。一派粗犷模样。
吃不了几口,小今不由暗暗赞美,这牛肉干而不糙,劲而不硬,别有一番嚼头,而且越嚼越有味,配上这醇香地杜姆奶,真也算是美味。当下更是使劲吃喝。
如此吃了一盘,正要招呼老板再来一份。却见门口忽的走入两个短装结束头发颇短的汉子,那两汉子站在门口,先向屋中谨慎打量一番,见没人注意自己,才拣了个偏僻角落做下,低声招呼老板上餐。却不知道这边陲小店,竟有一名少年有为的药魔师。
小今不去看二人,一面继续吃喝,一面留神感知,只觉二人神色有异,似乎心思颇为紧张,警惕着什么。此时老板已为二人上了两壶杜姆奶,两盘牛肉。两人等老板走远,低声商量着什么。小今见他们鬼鬼祟祟,颇感好奇。心想只是全当有趣,不多管闲事便可,于是将一丝药魔元素抽出,分布在二人身旁,细细“聆听”二人说话。
只听其中一个略瘦地低声道:“克姆大哥,我一路走来,颇见一些行色匆匆的尘世人物,似乎都为此次尘武大会而来。不知这次到底出了什么事?竟劳动这么多人?”
被称为克姆的蓝眼汉子四下望了望,才低声道:“都吉兄弟你不知道么?前日多兰派的保罗前辈得到确切消息,远离帝国多年的魔头红焰要度过普森河,重返雷利亚特了。”
都吉低声惊呼:“就是十年前将瑞塔格索兰多大师一脉尽数屠戮的红焰?他回来作甚?”
克姆眼里闪过一丝恐惧神色:“此人性子乖僻阴狠,杀人放火全凭个人喜好,谁也弄不清他此次缘何回到帝国。只是如此败类,无论到了那里,都是尘世中的灾难,因此这次卡达西大师亲自发下英雄帖,欲请天下尘世英雄,共商诛魔大计。”
都吉讶然出声:“卡达西大师?他不是红焰的师兄么?”
克姆摇了摇头,叹气道:“唉、卡达西大师为人正直,锄强扶弱,伸张正义,乃是尘世之中一等一的人物。只可惜家门不幸,他的师弟偏偏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大师每每念及此处,都深深责怪自己管束不严,致使师弟祸害尘世,伤了无数英雄性命。是以这次大师狠下心来要大义灭亲,一听保罗前辈的通知便立刻向尘世中各大流派广发英雄帖,只望大家齐聚德克镇,力诛魔头于国门之外,免得其为祸尘世。”
都吉脸上浮现钦佩神色:“我听说卡达西大师和红焰自小兄弟情深,他居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真是深明大义,不愧为一方人物。”
克姆闻言也赞叹道:“可不是么?尘世中能有大师这样明辨善恶,胸怀仁义的人物,也真是你我的福气,只可惜大师心性淡泊,不争名利,否则由他老人家继任尘盟之主的位子,我们雷利亚特群雄定能笑傲整个大陆。”
都吉也是唏嘘不已。小今微微心惊,没料到这两人竟是尘世中人。
这天伦大陆向来便有尘世、现世之分。尘世之中,无官无民,凡事都不过义理二字,任你是达官贵族,还是市野小民,只要愿入尘世,便一律一视同仁,定得遵守尘世中的规矩,若是有违大义,天下英雄当其诛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赏善罚恶,倒与我们今日所谓江湖极其相似。
而现世则是指在帝国治下的普通世界,这里一片太平景象,杀人是犯法的,整日几乎看不见争斗,即便争斗也必定要得到官方认可,譬如公会承认的魔法师间的决斗、骑士间的决斗,等等,否则便是违背国法,任你有再多冤屈,无权无势,便休要指望有人相助,为你主持公道,更莫望凭着自己的力量手刃仇家。比起快意恩仇的尘世,现世真是少了许多人情味道。
因此魔武两道,凡是修业有成,出外历练之人,必是甘心情愿入尘世行走,或为祸一方,或四处仗义助人,虽然做事不同,却一定遵守尘世规矩。说到根本,这才是真正的世界。
小今初出茅庐,自小便听恩师提及许多尘世往事,心中好不向往,如今亲眼见到尘世中人,又听说有英雄聚会,伸张正义之事,自是心中热血澎湃,心生一往之念,又听得两人所说聚会之地正是恩师与那人相约之处,如此令人侧目的尘世大事,那人焉有不去之理?自己若跟着这两个汉子,或能早日遇见他也不一定。
打定主意,小今便急急吃了个大饱,坐在原位等着二人,待二人吃罢,便走出店外牵过马,故意与二人同列而行,望着前方,有意无意的念叨着:“也不知那红焰魔头此刻到了何处,天下英雄此刻又有多少已经聚集到了德克镇。”语气颇为担忧,却故意教二人听见。
果不其然,两个汉子听得此话,都吃了一惊,脸色有异,低声问道:“这位兄弟,你也是去赴尘武大会的?”
小今正待说是,忽而想起尘世中人行事讲求掩人耳目,最忌在大庭广众谈论尘世中事,免得被帝国爪牙偷听了去,派兵来拿他们这群“藐视国法”的逆贼,于是摇了摇头,面露惶然:“什么尘武大会?两位大哥意有何指?”
两个汉子听他方才自言自语,分明念到了“红焰”二字,断然不是自己听岔了,此刻他怎又不承认?略微一想,暗骂自己愚笨,竟将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当下将小今请到一边,行了一礼道:“我兄弟二人乃是瑞塔格柴刀流门下。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小今曾听莫离说到尘世轶事时提及过这柴刀流一脉,知道这一派的开创祖师起于陇亩,从砍柴之中悟出一套武技绝学,也算得上是位奇才,这柴刀流也算是尘世中名头颇响亮的一派,心中油然起敬,道:“不敢。小弟帝都小今。”
(哈哈,不要骂我,我只是突发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