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眼光投下去的时候,那三十几人中,终于有第一个人倒了下来,好在,他只是重伤,还未死。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宛如滔天的洪水打在堤坝上,一旦有了缺口,就再也抵挡不住。紫衣人不会再给他们机会将缺口重新填补,他们出手又快又恨,很快便在这三十几人中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口子从侧面被撕开,阻挡在那里的人都是一些二三流人物,根本不是紫衣人一合之敌,对方显是看中了这点,六人皆朝那里猛攻,待得正面的魁梧男子领着那四名好手前去支援时,他们已经和最里层的卫兵交起了手。
那九名士兵显然训练有素,在骑士的指挥下很快就聚拢到一处,取出斜挂在背上的长枪,齐齐举起,动作整齐划一,神完气足,九支长枪,四支斜向天,五支平举,唰的一刺,六名紫衣人立时被阻挡了下来。
左右皆是敌人,前方是闪着寒光的枪尖,若以斗气前跃,也必然会被那四支斜举的枪尖戳一个透明窟窿,只得向后退。魁梧男子等五人已冲了过来,与这六人斗在一处,其余人等也是奋力向前,这才将紫衣人迫退。
紫衣人方退,那名骑士便领着九名卫兵再度散开,围拢在马车四方,显然那辆马车极为要紧。
小今皱了皱眉,只见下方激斗正酣,那三十余人几乎个个带伤,重伤倒地者已近三分之一,或手折骨断,或内外兼伤,身上之伤不过寥寥数处,却都已失去行动能力,显是伤了要害。余下众人背抵马车或同伴,已是退无可退,只有拼命死战,领头五人身在最前,面临的攻击也最为强烈,虽是一流好手,却比这六名紫衣人逊了几分,此刻在紫衣人狠厉的招式下也渐渐难以抵挡,身上伤处越发多了起来。
若莎望着那六名紫衣人,眼见他们每一招都快准凌厉,直击要害,下手虽重,却不致命,自言自语道:“那六名紫衣人似乎无心杀这三十余人。”
小今道:“你看出什么了么?”
若莎道:“他们的杀气很淡,但都指向那辆马车,对其余人似乎并不放在眼里。”
小今点了点头,深吸口气,理了理袍子,转身拉开房门,口中道:“我下去看看。”
若莎奇道:“你不是说不用管么?”
小今不答,疾步朝楼下走。若莎只得看着兀自调息的红焰叹了口气。
这家旅店不大不小,占地几百平方,小今很快就绕过旅店,来到两拨人激斗之处。
钟楼之下,那三十余人已到了强弩之末,当头的魁梧男人握着一柄巨型重剑,火红色的斗气如熊熊火焰般蓬蓬作响,荡开一记紫衣人的攻击,咬牙喝道:“兄弟们,挺着点,副团长马上就到了。坚持下去!”
身旁一个二十余岁,短小精悍手持短剑的汉子黄色剑气正和一个紫衣人缠斗不休,闻言喝道:“大哥说得对,就算死了,你们也要拿尸体给老子顶住,咱们佣兵团的名声可不能就这样毁了!谁要是退敌有功,老子就亲自给他烧一顿野味吃!”
众人见头领们如此刚勇,也是勇气大振,齐声呼喝着,奋力反击,一时竟又将压过来的紫衣人迫退了数步。
然而正是士气有时而尽,这一时的勇气虽能激发数倍潜力,但终是难以持久,与那六名紫衣人激斗久了,这尚未倒下的二十余人,也必会力有不济,败下阵来。
一名紫衣汉子手握细剑,朝魁梧男人猛刺三剑,嘿嘿笑道:“别指望你的副团长了,他们早就被我的同伙料理了!”
魁梧男子闻言一惊:“此话当真?”
短小汉子喝道:“别听他娘的胡说,克劳德大哥是何等样人?岂是这区区几只瘦猴能抵挡的?大哥千万莫听这混蛋胡说,失了战意!”这六名紫衣人身材颇矮,穿着紧身劲衣,远远看去,倒却有几分猴子模样。
紫衣人也不着恼,出剑愈急,却不辩驳。他本是以此诈对方一下,以求乱其人心,对克劳德之事,实则并不清楚,所谓同伙之说,自然也是凭空捏造。
魁梧男人招式大开大合,威力沉雄,*(bi)得对方不敢硬接,只能一味游斗,心底暗想,克劳德一身斗气虽比自己犹弱几分,但他承名师指点,习得一路精妙枪法,实比他这度字下位的高级武士厉害得多,等闲好手根本非其敌手,这紫衣人身手矫健,出手凌厉,比自己倒强了一些,但比起克劳德却仍是差了不少。
克劳德的枪法向以连绵紧密著称,施展开来,蚊虫难近,这紫衣人身手虽快,但也定难破解那一路枪法,便是四五人齐上,一时半刻也奈何不得克劳德,加之克劳德身边还有我佣兵团二十余名好手,克劳德与敌缠斗,他们便可趁势摆开阵势,四面围攻,任这紫衣人厉害,也决计讨不了好。
思虑已定,心下大宽,魁梧男人哈哈大笑:“你如此说,当是怕了我克劳德兄弟,你可知我是他大哥,也不容你轻辱?”言罢一身斗气聚于重剑,直直朝下立劈而去。
这一剑势大力沉,借着下坠之势更是威猛迅疾,若劈得实了,那紫衣人难免便会筋骨寸断,内脏爆裂而死。
紫衣人见他招式凶猛,中下两路却是破绽大露,显然是要以命搏命,拼着一死将他斩于剑下,他心知对方人多,己方若损伤一人,对方势必压力大减,甚或占了上风,他实没必要和这莽夫拼命,当即撤步一滑,朝后急掠。
人在半途,忽觉浑身斗气一滞,竟是纷乱不堪,不受控制,这一退之势顿时弱了不少,竟未能完全避开魁梧男人那一剑!
眼见重剑剑尖快要劈落胸口,自己便要被开膛破肚,当下猛一横心,双手交叉,横剑相架,便听一声锐响和喀的两声,细剑断折,重剑劈在手臂之上,火红斗气顿时迸射开来,直将他两条手臂从手肘处齐齐炸飞,那重剑却仍朝下劈来,但经他双臂一挡,来势略缓,他趁着机会,不敢再动斗气,凭着本身力量死命后跃,才堪堪贴着剑尖躲了开去。
饶是如此,双臂已折,鲜血迸出数尺,他也不禁一阵摇晃,脸色苍白。
回头看去,却见其余伙伴似也遇到相同状况,面有惊骇之色,被对方攻得手忙脚乱,只能一齐退后。
本来以他们之身手,纵然失去斗气,凭着精妙快准的招式,除了对方另外四名好手无法抵挡外,其余人等皆可以精巧招式将其挡住,决不至于退得如此狼狈,只是他们行走大陆多年,与人争斗无数,逆境险境也见了不知多少,体内斗气忽然紊乱却是见所未见,斗气本是武士力量的根本,这一突然变故,仿佛一身斗气尽皆失去了一般,却不由得他们不心慌失措,应变之下,招式自然也就不如以前严密,这才被对方攻得左支右绌。
六人相望一眼,断了一双手臂的紫衣人恨恨地道:“任务失败,退!”齐齐一跃,两人架着断臂的伤者,朝着街的另一头奔去,转眼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敌人陡然都撤退了去,众人一时莫名所以,却也是一阵欢呼,不论如何,这一仗算是挺过去了。
“哈哈哈哈!看他们一个个气焰嚣张,却原来是一群草包。经不住本大爷几下,就吓破了胆了!”身材短小的汉子大笑。
魁梧男人摇了摇头,喃喃自语:“怎么回事?”
这三十余人人人负伤,十余人更是重伤不起,此刻见胜了一场,便扶起倒地的伤者,拿出随身的疮药,包扎起来。
一个身材颇高的精壮男子走到魁梧男人身边,道:“重伤十五人,暂时是没法动武了,二十三人轻伤,包扎一下应该不碍事。”
魁梧男人点头道:“这里虽是帝国边境,但当街斗殴,总是不好,我们还是尽快找地方歇脚。”精壮男子点头称是。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一个清亮明朗的声音压过众人打了胜仗的议论声,带着十二分欢喜道:“好久不见了,大哥!”
众人抬头望去,却见一个身着魔法长袍的少年含笑立在街中,眼神无限欣喜地望着这一边。
短小汉子怔了一怔:“你…”忽的发出一声欢呼,猛地跑过去,也不顾满身血污,一把将少年抱了起来,口中不停叫道:“哈哈哈哈!是你!是你!”
小今被他这一抱牵动内伤,疼得暗自皱眉,满脸却都是盛开的笑意,看着这个血迹斑斑的男人道:“是我,卡尔丁大哥!”
这短小的汉子,却正是同小今在月之谷一道出生入死的卡尔丁,经过一番生离死别,月之队这五人之间的友谊早已发生了质的改变。
那手握重剑的魁梧汉子,自然便是托布雷斯了!
卡尔丁哈哈笑着:“来得好来得好。方才是你做的好事吧?好极好极!你真是我们的好兄弟!”说着抱着小今又叫又跳,一面朝托布雷斯喊:“大哥,你看,我们的好兄弟!”
小今也开怀大笑,人世险恶,还有什么比故友重逢更激动人心,更欣慰的呢?他这几日一直为救了红焰这个大魔头的事闷闷不乐,直到此时,心境才豁然开朗,如万道阳光齐齐照临,笑道:“卡尔丁大哥,你这身上的伤口不疼么?”
兄弟重逢,卡尔丁一时欢喜得紧,忘了自己身上有伤,这时经他提醒,才回过神来,顿觉伤口刀刺般的痛,不由将小今放了下来,他胸口有伤,小今落地时衣服拂过,顿时又牵动他胸口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地道:“哎唷他娘的疼死我了,兄弟你真不该提醒我,不该不该!”
小今含笑不语,忽觉眼前一暗,却是托布雷斯走了过来,他身材高大,足有两米,比一米七小今高出一个头多,他不如卡尔丁那样多话,只是一个熊抱将小今拉在怀里,语气激动地说:“兄弟,好久不见!”小今同他不仅有生死之谊,更有救母之恩,他对小今的感情自也比卡尔丁深了几分。
七年以来每日不辍地修行生之斗气,本以为自己的身体已颇为强壮了,此刻小今才知道,自己瘦得跟只鸡毫无分别,而且是一只被一双铁钳般大手紧紧抱住的可怜鸡,托布雷斯双手的力量越来越重,似乎要将他拥入身体,若非看他男人的标志颇为明显,小今几乎就要怀疑他是从那座山上下来的。
托布雷斯虎目含泪,仍是激动不已地抱着,怀中的小今却快要窒息了,加之内伤未愈,被他这一抱颇为疼痛,本来兄弟重逢是极高兴的事,此时他却不得不皱起眉头,痛哼了一声。
托布雷斯松开双手,一脸关切:“怎么了?”
小今按住胸口,眉头抽搐:“大哥你太热情了,我胸口疼。”他与这两人的交情一深,说话也就不如以前那么生疏守礼。
托布雷斯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小今,我、我见你到来,实在是……”
小今摇摇头:“不怪你,是我身上的伤。”
托布雷斯和卡尔丁闻言都是一惊:“你受伤了?”
卡尔丁道:“谁能伤到你这位愈伤能力天下第一的药魔师?难道那六名紫衣人还有同伙躲在附近,他们见你来帮助我们,出手将你打伤了?”
小今摇了摇头:“我的伤另有原因。”侧头看了两人身后那一脸惊诧表情,正齐齐向这边张望的三十余人,道:“大哥你方便吗?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托布雷斯正色道:“兄弟但有需要,托布雷斯这条命都是你的!”卡尔丁补充:“还有我的命,大哥!”三人都是会心一笑。
(昨晚奋战通宵,今天这时候才更新,有点晚哈,抱歉。兄弟情深啊,你们好意思不给我推荐、收藏么?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