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见柳青离开,自己也随即站起,走出屋门点手喊来一个小伙子。这个人名叫马均马天晓。因为大排行在第四位,所以人们都叫他马四。此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六尺多高,生的瘦小灵便,一脸的精气神。
马均是马明的亲侄子,从小就跟着马明混饭吃,当初也做过奉天镖局的镖师,江湖喝号叫夜游神。现在主要是负责前台接客的事情,算是聆钟老店实际的管理者。
马明压低声音和马四说了几句,就见马四先是一愣,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扭身开门走了。马明望着马四的背影,口打哀声,回到自己的寝房后,一脑袋扎到枕头里,时间不大,鼾声四起。
天将二更,马明一觉醒来,大声喊来下人,马明问道:“马老四回来了么?”
下人道:“回掌柜的话,四哥早就回来了,看您睡得正熟,怕打扰您休息,就在楼下拣了个桌位,一直候着呢。”
马明喝口案上的香茶,然后冲下人摆手道:“既然这样,你就把他叫进来。”
“是。”下人答应一声出了屋,不多时,房门一开,马四笑呵呵地走进屋内。
马明见他嬉皮笑脸的,就知道事情办得很成功,于是示意他坐下,没等马明开口,马四抢先说道:“叔,你让我取的东西我给拿来了,你看。”说完,马四从身后变出个小包袱,打开布皮儿,里面包着个铁皮的盒子。打开盒子,竟然装的是一把金镶铁胆兽头火铳。
这把枪是有来历的,在想当初,马明作奉天镖局大镖头的时候,曾经为一个西洋的传教士运送过一批货物。当镖平安抵达目的地后,传教士为了感谢他,特意赠送给马明一把火铳及百十发弹药。从此,马明在数次运镖途中与贼人拼斗时,都使用过这把枪,并击毙了不少的贼人。可自从马明金盆洗手之后,这把骇人的武器便被他放在盒子里,埋在了奉天镖局后院大槐树下,以此明誓不再涉足武林纷争。可如今,事情头*在当场,马明便派侄子马四,趁夜潜入镖局,挖出盒子,取来了火铳。
马四随即又递上来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的是火铳的弹药。马明顺手接过,问道:“你回来时,有没有人发现?”
马四摇摇头笑道:“叔啊,你忘了我绰号叫什么啦?我可是夜游神啊。别说这么大月亮天,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我的两眼可都是雪亮的。”
马明听了一皱眉,低声喝道:“行了,别说没用的。现在,咱爷俩去做档子事,风险挺大的,你敢去不?”
马四一直腰,把胸脯拍得山响道:“叔,你划出道,俺就跟你走,侄子这条命都是你的,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马明点点头道:“恩。算你小子有胆量,叔没白疼你,好,你快回去收拾东西,咱爷俩马上就动身。”
“是了,您在店房门里等我,我马上到。”说完,马四一溜烟出了屋子。
马明这边也不怠慢,穿好夜行衣靠,将自己的兵刃器械一一准备妥当,他号称九粒神珠算盘子,善使一把大号金漆铁算盘,另外还有九颗铁算珠的暗器防身,现在又多了把火铳,当真是如虎添翼。
不多时,马明等来了马四,见他也是夜行人打扮,腰挎百宝囊,身背后还带了把尖刺雁翎刀。马明冲他一点头,二人先后出了客店,一猫腰直奔黄府而去。
接近黄府后墙,二人脚步放慢。马明一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墙。那意思是,自己先上去看看究竟,让马四在这里等着。马四一晃头,双眼看着马明,接着用手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还是由自己打前站的好。
马明见他执意要去,也就不再阻拦,只是身子往旁一侧,用手拍了拍马四肩膀暗示小心。
“料者无妨。”好个马四,抬胳膊抬腿没有绷挂之处,到得墙下,一矮身,用了招鱼跃龙门的功夫,猛地向上一窜,双手就搭住了院墙,然后露出脑袋,借着星斗月光,往院里偷看。可哪里承想,他就这么刚刚露了一下头,突然,就有两点寒星直奔自己面门而来,马四大叫一声:“妈呀!”仗着自己夜里眼神特异,手脚灵活,发现有暗器了,猛地缩颈藏头,屁股蛋狠命往下一坠,仰壳从墙上摔了下来。
马明心头一震,暗道不好,有埋伏。忙上步将马四拉起,拽着他转身就要跑。可还是晚了,就在一瞬间,从周边的墙上,胡同口,噌噌冒出来十几个青衣汉子,都是深青色面纱遮脸,手持利刃,为首一人,紧握紫金鞭拦住去路,鞭稍点指二马,低声冷笑道:“朋友,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就走?还怕我等慢待二位么?”
马明用身子挡住侄子马均,上步抽出大号金漆铁算盘,在胸前一横道:“合字上兄弟,吾等忠祥点,不是老荣,更不是鹰爪孙,顶着明路,招子不亮,淌马边上,实是不灵。何况,合吾一糕一芽儿的,还都念拉,几位,高高手,踩宽着点吧。”马明保镖多年,懂得套话。他这句话的意思是:道上的朋友,我们是好人,不是小偷更不是官府的。天黑,眼睛看不清,走在墙边上,实在是不小心。何况,我们一个老人一个小伙子的,还都没什么钱,几位朋友,手下留情,放我们走了吧。
为首的贼人听马明竟能说出一口流利的黑话,忙侧脸仔细打量着他。片刻,贼人哈哈大笑,一摆手中紫金鞭道:“老夫子满嘴春点,敢问,可是风子万么?”他的意思是:您说得好黑话,请问,是不是姓马呢?
马明一惊,知道对方已认出自己,当下不再辩解,点头道:“正是马老儿我,却不知您可道个万否?”
那人又是一笑,朗声道:“吃老合的,哪有道万的?”他的意思是,作贼的,哪里有报名的?可是他不报名,书中代言,这位拿紫金鞭的不是别人,正是设毒计谋害董晓的天地门教四大护法中的朱雀护法,人送绰号,鞭扫六合振寰宇七星朱雀的林陆林双木。就听林陆接着说:“马老夫子,怎么今个有雅兴,大天黑的,来我们黄府溜达呢?”
马明笑道:“算是偶然吧,说是溜达,就是漫无目的,今天到了黄府,明天可能就去趟赵府,这很正常吧。”
林陆冷笑道:“马老夫子,说得好笑话,咱水贼过河甭使狗刨,我猜不错的话,您二位到此怕是为了董晓而来吧!”此言一出,就见他二眸子放出两道寒光,直射马明的面门,那意思是我看透你了,你还和我装什么里格楞。
可马明那有多深沉,就在对方的*视和众人的围困下,仍然笑呵呵地若无其事。一旁的马均马老四却受不住了,他向前跨半步,抱拳道:“这位头领,还真被你说对了,我们爷俩就是为董大侠而来,现在,你要是识相的够朋友,就把他给我们放出来,不然,惹恼了小爷我,我一刀一个把你们这些贼人刀刀斩尽,刃刃诛绝!”说完,马四探膀背从后面刷拉拔出尖刺雁翎刀,在胸前比划了个刀花,双眼一瞪,正要冲上去与林陆拼命。这可急坏了身侧的马明。马明心道,孩儿诶,你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挺稳重,怎么事情头上来直犯浑呢?再有,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眼前的十几位拿刀动枪的,也是我们叔侄俩好惹的?
想到这,马明下面用手一拉马四的衣襟,小声对他说道:“给你能耐的,你瞎咋呼什么?听我说,一会我发暗器*迫胡同口的两个贼人,他们无论中不中我的算珠都得大乱,然后你趁乱逃了,听明白没?”
马四点头小声道:“叔,听明白了。可是你又怎么脱身是好?”
马明皱眉道:“不用你小子管了,咱老马家千倾地就剩你一根苗了,可不许头脑一热与人拼命知道不知道?”说完,马明狠狠瞪了马四一眼,然后扭头对林陆说:“我说这位头领,您还真是说着了,我与我侄子还正是为那董晓而来,您若是知道他的下落,还请您告诉小老儿我,免得我等空劳时间寻找。恩,在下这厢有礼了。”说完,马明一哈腰,那意思是要给林陆鞠躬道谢,哪知,他腰刚这么一弯,于此同时,左手从百宝囊中掏出四粒算盘珠子,暗暗扣在掌心,接着就在马明一起身的工夫,猛地顺势一甩手,啪啪啪啪,四粒算盘珠子四条线,一齐射向胡同口站着的两个贼人。要讲马明手上打暗器的功夫,那可以说是一绝。想当初他练这打算珠的手法,真是狠下了一番苦功。白天打箭靶,二十五步中红心,夜晚打香头,一十八步灭火星。就这样二五更的练了三年从来没有间断过。如今这一手四暗器打向那两个贼人,他们又怎能躲得开。就听啪啪啪啪四声,接着“哎呦,我的眼睛!”“啊,我的鼻子!”两声惨叫,那两贼人同时中招,仰身倒地,捂面翻滚。
马四见叔叔偷袭得手,更不敢怠慢,忙趁乱一猫腰,顺着胡同口小道撒开脚步飞奔下去。这时,林陆也明白怎么回事了,看那小伙子已经跑没了踪影,只剩这老马明横着大号金漆铁算盘立于当道为侄儿断后,登时把他气得哇哇爆叫:“好你个马明马继兴!我本欲擒了尔等,宽以待之。没想到你竟然给我使了个金风未动蝉先晓,暗算无常死不知!来来来,小的们,哪位上去给我作了他,替咱们两位受伤的弟兄报仇雪恨!”
“护法,让我来!”林陆话音未落,早有一蒙面汉子跳在马明身侧,摆大枪竖着一招乌鸦灌顶照马明脑袋砸去。书中代言,此人就是邓朴的哥哥,人称金枪手赛潘安的邓方。
马明见对方枪来得霸道,忙跨左步,一矮身,双手托金漆铁算盘向上招架。口中喊道:“开!”耳轮中就听“当啷”一声,邓方的大枪被震起三尺来高好悬没撒了手,赶紧搬枪头顺枪攥,使了招叶底偷桃直挑马明的裆口。马明冷眼瞧见,心道,这个汉子听声音年纪不大,可是下手却如此的狠毒,看来我非得给他些苦头吃吃才行。想到这,马明又是叫住两膀力气,看对方枪招作实了不再变化,忙双手抓住金漆铁算盘的边沿,使了招青龙落地,猛地往下一压。算盘再次碰到大枪的枪杆上,就听“当啷”一声山响,邓方是再想抓枪是抓不住了,就见他手中枪像中了邪,被马明这么雷霆一击,整个枪攥实实插在了地里,外人看来就像种在那一样。
林陆在一旁看了,暗暗吃惊,好家伙,这老头子别看五六十岁了,竟然有如此的力气,一会真要我与他动手时可得万分小心才是。
不表林陆怎么想,再说邓方,手中枪一时失去,骤然将他惊得张着双手,傻呆呆愣在当场,嘴里还一个劲的嘟囔:“疼死我也,疼死我也。”马明心中好笑,又一想,算了,本来应该上步一招结果他的小命,可是常言道,治人一服不治人一死,给他点教训就得了。想到这,马明右手横金漆铁算盘,探左掌一招推杯敬酒正中邓方的前胸,啪第一声,邓方被打出去三步来远,登时口吐鲜血起不来了。
林陆见邓方与马明交手没到三合就被打得人事不省,心里对他的功夫也不禁暗暗佩服。当下环顾左右,也知剩下的人上去都是送死的货,可又不愿自己亲自上去动手比划,于是林陆大声喊道:“小的们,今天可不是比武打擂,不讲究什么单打独斗,还都愣着作甚,一起上!”
“遵命!”余者数人同声答应,各摆兵刃,纵身跳至马明近前,就要群起攻之。
马明可不是董晓,见情势对自己不利,也顾不得什么侠客身份了,忙探左手,从百宝囊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金镶铁胆兽头火铳,抬手对着林陆就是一枪。
林陆还真加着小心了,他晓得马明手头上暗器功夫堪称一绝。今见马明左手往百宝囊里直划拉,就以为他又要掏算盘珠子暗器,于是林陆双眼瞪得跟豆包一样大盯着马明看。突见对方没有扣什么暗器,反而掏出个黄乎乎的东西冲自己瞄准,再仔细看这黄乎乎的东西,可把林陆吓得魂飞天外。
“大家快躲开,火铳!”林陆破着嗓子喊道,他走南闯北,又为天地门教打拼多年,什么没见过。现在见到马明拿出火铳,本能你喊了出来。可是他躲得还是晚了点,就听“轰隆”一声,接着一股黑烟升起,林陆应声倒地。
众贼人一阵大乱,有几个胆小的干脆爬地上不敢起来,胆子大的忙跑过来查看林陆的伤势,见他右边身子血肉模糊,好在距离较远,伤势虽重,可是却无生命危险。不过,林陆还是被打得紧咬牙关,人事不省。
马明见一招得手,林陆倒地,众贼人还都舍了他去看林陆的伤势,趁此机会,还不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么?当即,马明一扭头,矮身迈开步子跑出胡同口。
一溜烟到家,见侄子马四早站在客店里等得心急火燎。看叔叔回来,马四小跑两步一把将叔叔拦腰抱住,放声痛哭:“叔啊,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你要是这样死了,小侄我还不得一头碰死。”
马明怜惜地看着自己的侄子,叹气道:“大老爷们,哭什么丧。来来,快与叔一起收拾家当,我们连夜离家。”
马四不解问道:“怎么,叔叔是要跑么?”
马明叹气道:“刚才一通混战,我用火铳打中了对方的头领。听他们暗中互相的称呼,好像那头领还是个什么教门的护法。真要如此,那我们可就得罪了一个教派,现在对方认出了我是谁,你说我们这个聆钟老店还保得住保不住?”
马四一跺脚道:“唉,没想事情会变得这样,一切听叔叔吩咐。”
马明点点头,忙叫醒其他伙计,将聆钟老店家底翻出,分与众人,自己和侄子各带了随身细软,出了店门,奔城外跑去。
到得城外,马明嘱咐马四去顺天府京城投奔义弟张鼎,而自己呢,还是有些惦念奉天擂台,于是二人互道保重洒泪相别。
天明,擂台开打,闹海蛟龙陈风与大摔碑手何力对掌处于下风,马明为了保他,才毅然登台。
此时何力怒目而视马明,看架势要与他一拼高下,而马明却不紧不慢说了声:“何老弟,动手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我这里有一事不明,还请你师父邓雨予以告知。”
何力一愣,扭头看看擂台上的师父,然后压压心中怒火问道:“马明,有什么你就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