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杨义这么一说,夜游鬼周平,大头鬼丁庆都是一愣,二人此时可是没带着武器,互相递了个眼神,再看看杨义手里的金丝软藤枪,便没有往前迈下一步。大头鬼丁庆将南瓜大的脑袋向后一扭,两眼望向林宝儿,心想,林护法,姐妹儿,现在您最大了,我们哥俩小命都交给你了,是进是退就看看你什么态度吧。
林宝儿见杨义出手阻拦,暗暗咬了咬牙,她真想命二鬼冲杀上去,用性命换回林陆的身子。可是碍于杨义身后那两位老剑客的手段,也就没敢发火,只好抬起单臂,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后,才对二鬼往回一一招手。二鬼见了如遇恩赦一般,空着双手扭头就跑。
此时,天色变亮,压抑了漫长时间的太阳终于破土而出,它以无可阻挡的势头冉冉生起,向全世界放出了白花花的光芒。众人忍不住遮挡一下双眼,被疲惫侵袭的大脑,在这一瞬间仿佛停下来休憩了片刻。忽然,一丝南风悄悄刮过,带来了阵阵清晨的温凉,无论是侠义这边还是天地门教那边的人们,都不由得长吸口气,然后放肆地吐出来,最后竟都缓缓地摇起了脑袋。
林宝儿清清嗓音,抑制住心绪,一仰头,冲着侠义群侠们高声说道:“张道长,木大总管,还有其他的一并豪杰。听小女子一席话,我看今天就战到这里吧。先不说谁是谁非,关键是已经失去了再打斗下去的意义。你们要救的人已经不幸殒命,我很抱歉。而你们要的人,我的哥哥林陆,你们也已经得到。我林府几日来横遭涂炭,伤心的事,我也就不再倾述了。倒是日后,也请你们记住,此时这个梁子肯定是结下了。怎么做,我想你们也都清楚。当然,如果你们现在还要拼斗下去,我林宝儿与众家教徒,一定誓死一战,哪怕死剩最后一人,也绝不退步!”
林宝儿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纵然是敌对的人,在此情此景下,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起她的大局观念。马明站出身,先向身边众人交换了下眼神,然后冲林宝儿一抱拳,朗声说道:“林女侠,今夜之事本不愿我等。争斗之初,我马明也是极力规劝你们,奈何最终闹出分歧,以至于大打出手。双方互有死伤,实为不幸,既然你们决定不再出手,那也是我们得心所愿了。不过还有一事相烦,请林女侠答应。”
林宝儿眉梢一挑,脸沉得像一汪水,双目盯着马明,低声问道:“马大侠,还有何事?”
马明上前一步,面带恳切地说道:“还望林女侠将我兄弟董晓的尸体送还,我等也好带着它回老家安葬。”
林宝儿满脸疲惫地摇摇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哥哥林陆,又看了看他身前拦着的杨义,才哀伤地说道:“一切都因他而起,又一切都因他而终。好吧,你们把他带走吧。”说完,林宝儿冲家人一摆手,几个小厮便到后面二道院里去挖董晓的尸体,因为埋得浅,所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几个小厮就将董晓抬出交给了马明。
这时林宝儿咬咬牙,轻声说道:“马大侠,你求我的事,我已经给你办到。现在小女子我也有一事相求,望您相帮。”
马明看着董晓的面容,哀痛不已,眼泪强忍着没有掉落出来,听林宝儿一问,不经意随口答道:“林女侠,不用客气。有什么要求你就尽管说出来吧。只要是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
林宝儿没想到马明说得如此干脆,心中一喜,话敢话说道:“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就是你们可以将我哥哥带走,但是,请你们不要杀他…”
“什么!”没等林宝儿说完,黄勃第一个就炸锅了,他一拉牛肋的小单刀,在胸前比划几下,看着马明说道:“马大侠,这个要求咱可不能答应。这林陆实在罪恶滔天,法不容情。要不是知道董大侠之仇在前,我黄勃早就上前一刀一刀将他剐了以报我家被屠之仇!”
马明一耳听两家。他可有些难办了。其实按他的心意,也是要将林陆杀死,然后将林陆人头放到董晓的灵前,算是给他报了仇。可是刚刚一不小心,顺口应了林宝儿的人情,现在拒绝的话又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张柏鹿看出马明的尴尬之色,口打闻讯:“无量天尊,善哉,善哉。继兴贤弟,我看这样吧。你把林陆交给于我,由我将他带到武当山紫霄宫去,待他伤好之后,由我为他引道入门,将他改恶为善吧。”
马明一听,想到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于是冲张柏鹿点点头,接着对黄勃说道:“黄义士,张道长这么做,你看如何?”
黄勃本不同意,见师父木鄂也在用眼神看他,才勉强地点点头道:“一切听张道长安排。”
林宝儿一听果然不杀林陆,心情稍微好转了些,才又朗声道:“多谢张道长宅心仁厚,小女这厢有礼了。”说完林宝儿飘飘道了个万福,接着扫了眼身边众下属,才又对侠义群豪们说:“那事已至此,就恕我们不便相陪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林宝儿说到最后一句时,是咬着后牙讲的,她知道,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这个仇口不会因为几句客套而化为无形。林宝儿心道,什么张柏鹿,什么木鄂,今天姑奶奶忍了,你们别急,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有你们落到我手上的时候。到时可别怪姑奶奶我不客气了,想到这,林宝儿唰啦转过身形,冷冷地看着身后的朝阳,猛地一跺脚,领着众贼人退入了府中。至于他们怎么治伤送殡料理后事,那就不细表了,再说侠义群豪们。
木鄂见事情告一段落,于是冲马明和张柏鹿一抱拳,尖声说道:“各位,杂家晃了一宿,也累了,大家有心情可以去我的客店小住,杂家自当备好水酒为各位接风掸尘。”
姜飞燕听师父说什么客店,于是插话道:“老师,您现在是靠经营旅店为生么?”
木鄂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傻孩子,你前日里住的雷家村雷家老店,就是我开的啊!”
姜飞燕也是一笑:“哦,怪不得您恰好在那,我还以为您是路过呢!”
木鄂笑着摇了摇头:“世上哪有那么多恰好的事,大晚上我路过做什么,打瓶酱油么?”说完,众人都哈哈大笑。
马明想了想说道:“木剑客,今天我们就不便讨饶了。我和张羽、杨义等人还得回奉天,那边还有档子事没处理完,只要那边的事处理妥当了,我等一定登门拜谢。”
木鄂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说道:“那好吧,杂家我年纪大了,腿脚都懒得很,你看才熬了一宿,便累得不行。我说,徒儿们…”说到这,木鄂一停,看了眼姜飞燕和黄勃,其实他主要还是在意姜飞燕的感受。见姜飞燕很是关切的看着自己,心思并没有放在杨义身上,于是接着说:“飞燕啊,黄勃啊,走吧,掺我回家。”
“是!”二人异口同声,不敢懈怠,一左一右扶住了木鄂,三人一行向来路走去。
杨义看着远去的姜飞燕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知道姜飞燕这么痛快地随师父而去,是为了避嫌。他相信,从心眼里,姜飞燕还是爱着自己的。出了一会神,就听到张柏鹿问道:“继兴贤弟,你们回奉天是不是因为擂台的事。”
马明知道张柏鹿化名为钟道平,一直隐藏在林陆身边,因此他对奉天的事一定很了解。所以也就没过多的解释,而是点点头道:“张仙长,你所言极是。奉天擂从开擂到现在已经持续很多天了,我想就在今日,将他了解了吧。”
张柏鹿回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林陆,又看了看受伤的杨信,才口打问询:“无量天尊,善哉善哉。尘世上你争我夺,究竟为了个什么?唉,继兴贤弟,这样吧,为了不拖延你们的行程,就由贫道我将林陆和杨信一同带走,你们放心,到了武当山,我一定悉心调理此二人的伤症,待他们好了之后,我当便宜行事。”
马明一想也只好如此,于是说道:“那就有劳仙长了。”
张柏鹿微微一笑,没说什么。这时张羽在村子里雇到了两辆大车,车把式一个叫赵四,一个叫马五。二人一顺车辕,见村道上一地的血迹,都有点不怎么敢接活儿。张羽无奈只好分别多给了五两银子,两个车把式才勉强帮着把杨信、林陆和马均、董晓抬到了各自车上。接着张柏鹿也上了大车,坐下后,对着马明三人一挥手,道了声:“保重!”赵四见可以走了,就把鞭子一扬,大车是一路绝尘而去。
马明看了看日头,约莫了时辰,接着对张杨二小说道:“现在卯时已过,我们也上路吧。”二小点头称是。
三人又分别到村口林中取了马匹,随着马五的大车,奔奉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