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和阿妍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四周寂寂无声,两个人竟然在这种时候双双入定了。这对于两个人来说同样的不可思议。自从里斯练功走火之后,想要长时间的凝神都是难事,此刻能够入定连自己都觉得奇怪。只是这入定的滋味并不好受,自己只感到身处一片火海当中,烧灼难耐。暗暗用力,想要提起哪怕是一丝精神也好,怎奈那火好像无法熄灭一样,就快要将自己烤化了。里斯只觉得四肢无力,心跳加速,喉咙发干发痒,胸口涨的厉害,直觉的就想大吼特吼,这感觉怎么很像当初走火的时候?
里斯挣扎着,抵抗着,想要从这定中清醒过来……猛一睁眼,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原来自己真的坐在一片火海当中,四周的火焰跳跃,将整个世界都烧成了红色!里斯想到阿妍,不知道此时有没有危险,便四下呼唤,可是整个火海里哪有阿妍的影子?
“阿妍,阿妍?”里斯又惊又怕,真怕阿妍有什么闪失。顾不得周围火势凶猛,绕着自己最初和阿妍休息的位置喊了好几圈,并伸手在地上摸了又摸,看是否会有阿妍的东西。
恐惧感迅速蔓延,这种恐惧来自于自己身处的环境,更来自害怕失去阿妍,想到曾经的相伴和伤害,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抽噎中突然有人发问:“你想通了吗?”
里斯大惊,在这一片火海之中怎么会有人?在这净魔界中,除了自己和阿妍更不可能有人。想到阿妍,里斯心中又是一痛。眼泪流的更加酸楚。可是就在这时,声音再次响起:“你想通了吗?”
“你是谁?你在哪里?你滚出来!”里斯发狂般的吼着。
“安静的坐下来,你就能见到我。”
里斯依言坐下来,声音再度响起:“还记得经书上说的吗?气浮意浮,发而从其境;气沉意沉,凝而醒在内。你现在感受到和看到的都是你内在的境界了。”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火焰?难道气的本身是火焰?”里斯不解的问道。
“这火是你的天性之火,此火燃起,说明你已经修炼到了气的第二重了。”
“那么,为什么我会功力尽失呢?”
“气是宇宙之始,也是生命之初,何来得失?你并不是失去功力,只是通过修炼,外在的浮气收敛,凝结于内了,你不知其中奥妙,不会引导体内的气,所以才会觉得浑身无力,气虚力退。现在你稳住心神,看看你自己。”
里斯虽然大惑不解,但还是依据声音的提示,凝住心神,依照经书上的指示,先将腹内的空气全部呼出,静止一会,感到腹中热气上涌后,再慢慢的吸气,吸一下,停一会,等待后吸进来的空气与腹中的热气慢慢的融合,如此直至腹内涨满,无法再吸入为止,再停住,等到所有吸入的空气都与腹内的热气融合后再全部吐出来。呼、吸、呼、吸,如此反复数次,里斯感到体内已经火热难忍,身周的大火更是越烧越烈,仿佛就快要把自己融化了一般,一阵一阵的心慌惹的里斯难受的很,就快要熬不住了,感觉自己的头一阵一阵的眩晕,意识越来越模糊,从前每到此刻自己就会不由自主的睡觉,但是现在,为了能够看到声音提示的境界,只好强自忍耐着。
忍耐中,里斯努力的想要在烈火中寻找自己的影子,可是努力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什么。不觉心中烦躁,大骂了一句:“什么内气外气,都是骗人的,再这么下去,老子就要完蛋了!”
“哈哈哈哈”一阵嘲讽的大笑传来。紧接着里斯感到那强烈的热浪开始像发了疯一样的在自己的体内乱穿,惹得心里更加焦躁难耐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起来……
“混球!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收心敛性,不然你就要成魔了!”老者的声音此刻急急的响起。
“老子本来就是魔!”
里斯大惊,这话并非是自己说的,可是这声音又明明是自己的,怎么会有两个自己?当下心里害怕,连忙问道:“是谁在说话,这是怎么回事?”
“赶快收敛心神,你的天魔出来了,你若不紧守此刻,恐怕后果难以收拾!”
声音再度响起。
里斯难抑心中狂躁,不由得一阵冷汗冒了出来,此刻只觉得身体已经虚脱,无法再使出半分力气。无奈的说道:“我现在没力气了,不知道怎么控制他才好呢。”
“你只要再守住一时半刻,我就出来了,到时候我自会对付他的,你现在只要摒除杂念,回到吐纳阶段,让心神慢慢的回到最初状态就行了。”
“老东西,你以为你出来我就怕你了?这次我一定要比你先出来,这个世界还是由我来控制!哈哈哈哈哈……”一阵肆虐的大笑过后,里斯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出现,影影绰绰,黑色的斗篷在烈焰中哗哗的摆动着。青黑色的脸,透着神秘的金属光泽,两只环形大眼,从脸上凸出,奇怪的是只有眼白。“里斯,不要相信那老鬼的话,我才是真正的你,你自问,你难道不是魔吗?你成魔的每一步都是我引导的,虽然我不曾出现,但是我才是你真正的老师,你所有的功夫都是我教的,那老家伙只想坐享其成,气死我了!你只要听我的话,我包你成为十方三界最大的强者!斯兰那小妮子,到时候还不乖乖跟从了你?自古美人爱英雄,你练功的时候不是被她折磨的要死吗?哈哈哈哈……”
提起斯兰,里斯一阵发窘,心里一连串的问候着那个天魔的十八代祖宗,斯兰可是里斯心中的女神,圣洁的很,岂容这个怪物拿来闲话?一气之下,动了真怒,一股更加强烈的热焰从头顶升腾而起,顿时整个世界一片熊熊火海。
也许是那天魔怕了里斯的怒火,一时间竟然安静了,原本的声音也不再出现,只剩里斯一个,慢慢的在烈火中融化……
蓦地,阿妍的哭声不知从何方传来,若隐若现,低低回回。里斯心下又喜又急,喜的是阿妍还活着,急的是自己现在怎么才能救到她。
“里斯,你为了自己练功,不惜牺牲我,我恨你。”阿妍厉声的质问着。
里斯心里一惊,阿妍回到自己身边这么久,没想到还是不能忘记前仇,始终在心里恨着自己。想到此,心中一阵酸楚,便柔声道:“阿妍,不要恨我,我愿意用任何方法补偿,真的。在耶摩界,只有你我两个是亲人,你原谅我好吗?”里斯恳求着,不觉得眼泪已经从眼眶流了出来,那是一种陌生的酸楚,从里斯记事起,除了父亲死的时候,再就是那次被玉麒麟救了之后,这以后的眼泪竟然都是为了阿妍流的。一股热浪从里斯的心里一直传达到眼里,心莫名的抽痛着。
里斯没有发觉,此刻头顶的火焰已经渐渐的转成的黄白色,不像刚才那么炽烈,但却将身周都包围了。
阿妍还在不停的哭诉着,一句一句的我恨你,我恨你,让里斯心酸无助。此刻里斯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遗余力的要把阿妍带在身边,并想尽办法让阿妍从梦境中醒来,自己是贪恋她在身边的那种感觉,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里斯心中懊悔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希望还能有机会将功折罪。不停的祈求阿妍:“阿妍,你在哪里?等我们回到耶摩界,再慢慢的说好吗?”“阿妍,我听凭你的发落好吗?”……
也许是自己太挂念阿妍的缘故,里斯竟然看到阿妍在离自己不到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伸手指着自己,一边哭,一边说着什么,不知道是在跟谁说。里斯大叫阿妍的名字,可她好像完全听不见,就像她在做梦的时候一样,根本不理会自己。突然,阿妍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一般,颤巍巍的倒下了,里斯大惊,拼命的呼喊,并想冲过去,可是此刻自己好像一团虚无的风一样,轻飘飘的,四肢身体都好像消失了一般……
正在这时,一团白光闪现,一个熟悉的人影飘来,停在阿妍的身边。伸手扶起阿妍,并将食指点向阿妍的眉心。这个人里斯认识,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人,斯兰。不知道斯兰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此刻里斯也不愿意多想,只想让斯兰赶快就醒阿妍。可是,斯兰转身,怒目相向,并嘲讽的说道:“里斯,你伤害阿妍不说,还对我痴心妄想,试问以你今天的情况,我怎么会中意于你?我只爱恋大英雄,而你?只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小小魔头而已。我既然将你收在座下,你就该明白主仆有分,早早断了痴念。”
里斯苦笑,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冤亲债主都来了?难道是恨自己还没死吗?看着斯兰轻蔑的眼神,里斯柔肠寸断。一股热流从腹中生气,心中针扎一样的疼着。斯兰还在远处骂着,里斯已经听不见了,只有斯兰的脸庞,好像放大了无数倍一样,浮现在里斯的面前。里斯好想伸手摸摸,好想亲亲,可是斯兰那嘲弄的表情,让里斯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肮脏,最可耻,最不入流的败类,混蛋。怎么配得上如此冰清玉洁的神女?
眼泪刷刷的流淌着,心在绞痛着,却仍然不能控制心底里爱意的蔓延,仿佛此刻自己的四肢百骸里都是斯兰的面容,放佛一呼一吸都是为了这个魂牵梦绕的人儿。
里斯从来没有感觉过如此的疼痛,好像是从每一滴跳跃着的血液里传出来的,要不怎么会浑身都疼痛难忍?
对于斯兰,里斯没有更多的语言,只能听凭她一骂再骂,就算现在斯兰对自己拳脚相加,自己也不会有半点的怨言。可是里斯哪里知道,自己的爱意越浓,那身周的火焰就烧的越旺,并且此刻已经到了赤白色,迷糊中里斯好像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而自己流出的眼泪也在自己的眼前急速的蒸发,可是脸上依旧没有干的感觉,可能是流的太多。
“哈哈哈哈哈,烧吧,烧吧,小子,你很有天赋,一个魔头,竟然有这么多的感情,继续下去,我包你成就大业!”肆虐的笑声一阵阵的从虚无的境界中传来。
里斯哪有心思听他的胡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斯兰,一刻也不愿意放开。
忽然斯兰消失了,阿妍也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朦胧的气雾弥漫在眼前。里斯心中也空了,慌了,这两个女人,自己一个都不要失去。可是自己眼前的状况,又动弹不得。于是,赶紧回神,依照先前那个声音的吩咐努力的平复着,呼、吸、呼、吸……热浪再次被凝结于体内,并且比之刚才的疯狂燃烧平静了许多,慢慢的,慢慢的凝结成一个火红色的圆球,并越来越大,直至超出自己的身体,直到自己被它包裹着腾地而起,悬浮于半空中。周遭的世界一片寂静,好像一下子全都消失了,里斯心里纳闷,刚才一切好像是幻觉一般,惹得自己一阵失神。“我从哪里来?”里斯听得这一声问,茫茫然的没了主意,这肯定不是自己问的,但又好像是自己的问题一般。
时间就这样的过了不知多久。里斯隐隐约约听到两个人在急速的争吵着。
“要想等这小子开窍,还不知道是什么年月的事情,而我那丫头就很容易,她虽然有人形,但却并非凡胎,要教化她很是容易。你现在插手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却之不恭?”
“我对你的计划不感兴趣,我也不是冲你的计划来的,是这小子修行了我的功夫才将我唤醒。你要让你的丫头怎么样我不管,但是,这小子既然入了我的门下,就是我的门人弟子,我可不许你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你的地盘?哈哈哈,你别不知耻了,你的地盘上怎么会长出纳托树来?这可是亘古的宝贝,你的修为,怎么会让它生长的?还不是我的丫头,我的丫头就是它的树根,没有她,怎么会有纳托树?是她开启了宇宙之门,你才有机会来到这里的。”
……
黑色的大树下,两个模糊的影子你一言他一语的争论不休,其中一个正是使阿妍身陷梦境的老人。而另一个就是里斯在迷乱中引导他练功的老人。两个老人一阵沉默过后,只听那个教授里斯练功的老人说道:“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世界,是什么天地,里斯那小子能有机缘得到我的经书,此缘分非同小可,我若不潜心教导,恐怕天魔会趁虚而入,到那时,别说这个世界,连我们的世界也会有大的浩劫啊。”
“依现在的情形看,恐怕我那丫头和你那小子呆在此处都不是个好办法啊。轮回是必须的,但是,有斯兰在,我恐怕你那小子死都会赖在这里的。我的阿妍,倒是好说。”梦境老人也担忧的说道。
“可是斯兰是大日天帝的女儿,凭她的修为,想要让她落入轮回谈何容易?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她虽然存在于这个世界,可是在三界早有法身,往上追溯,她也是个上古女神,心地清澈,秉性宽比天地,什么事能逃得出她的法眼?除了现在还没脱离人形之外,根本没什么缺点。我那小子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我得去看着点,免得有什么闪失。”说罢,老人一甩袖子,消失在梦境老人面前。梦境老人出神的看着纳托树上系挂着的粉红色香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个老人的谈话,里斯迷迷糊糊中也没听清楚,只听懂了那颗树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也懒得想,此刻的境像已经够自己折腾的了。正在此时,天魔突然又出现了,笑道:“好小子,没想到你有这福分,竟然将本识炼化出来了,这就更好办了,你只要听我的话,很快就能成就大业了,哈哈,哈哈,哈哈。”说罢,一团黑气升腾起来,是里斯熟悉的黑,但又透着里斯看不出的诡异,“小子,只要你不反抗,很快就好了!”黑气越来越盛,快速的朝里斯卷过来。里斯心下着急,心说反抗?我现在连动都动不得,还反什么抗啊!正在着急时,突听一声大喝:“天魔,你休张狂,看我收了你!”一道疾光,如流星般快速,从天魔的身后直插过来,天魔显然一惊,忙收敛对里斯的攻势,反手回击,并大骂道:“老东西,你门人弟子多了去了,可我几万年也没得着一个,这小子是我魔道中人,是我的后辈,你怎么竟然跑到我家来抢弟子了,我跟你没完。”
“你魔道弟子也不下万千,光是十方三界就不计其数,成气候的也算不过来,这小子明明修炼的是我的功夫,怎么就成了你的门人了?”
说罢,已经来到天魔面前,捻髯笑道。
“我魔道亿万年来受你们的气,被封杀囚困的还少吗?这笔账姑且不算,这小子我已经培养了好久了,他的一身魔功都是我所传授,我连魔界之宝黑魔石都给他了,难道还不是我的弟子?我魔界之中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数是体健无脑,喜欢打打杀杀,没一个能传承我的衣钵的,这小子我很中意,谁说魔头不能有情?魔与神,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大家门户不同而已。”天魔语气之中竟然有着几分的无奈和请求。
“那还不都怪你当初为了扩大门庭,不管什么人都收,还有,为了争抢地盘而大开杀戒,我们是不得不防,而且,亿万年来,你的门人们也是嗜血成性,连同类都要嗜杀,简直令人发指。”
“星夜神君,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众生皆具神性,我为什么不能让异类入门?况且我道中人成仙成神的也不在少数!殊途同归,宇宙本就始于黑暗,我们是顺应宇宙的规律。”天魔此时已经动怒,大声喝止那个叫星夜神君的老头。
“天魔,你也是神,何必动真怒呢?亿万年来,黑暗中只有我跟你作伴,你不会真的跟我杠上了吧?”那个叫星夜神君的老头说道。“这小子有天命在身,恐怕不是你争我抢就能定论了的。”说罢怅怅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还在定中的里斯,不知在想些什么。
转过头来有对天魔说道:“老魔头,梦境老也在这里,不如我们聚聚吧。这小子此刻正是关键,不宜打扰,你也不想破了他对吧?我看我们就不要争执了,让我将这小子引导一番,我们也好去见梦境老?”
天魔此时不置可否,默默的退到一旁。只见那个叫星夜神君的老头,一纵身,跃入里斯的本识火焰之中。
里斯正是迷茫之际,忽见一道光芒跃入,一阵长叹之后,老者问道:“孩子,你还好吗?你别急,等我帮你。”
里斯茫然的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该作何反应。此刻的里斯已经忘记自己是谁,也忘记刚才自己怒火中烧和肝肠寸断的一幕,仿佛初生的婴儿一般没了自己的主意。
星夜神君也不等里斯回答,直直的走到里斯近前,说道:“孩子,现在你的本识已经醒了,以后你就再也不是从前的你了,这是你的新生,你要好好的修炼,要心存仁厚,善待众生,也不枉我老头教化你一回。现在你按我说的办”说罢,坐在里斯的对面,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十指分开互抵,掌心分开,形状好像中间托着一个球。然后口中念动口诀,极快。里斯霎时间觉得自己身体一阵震动,四周的大地仿佛也开始颤抖起来,只觉得自己胸口一阵异样的清凉,并直达眉心头顶,后脑勺,然后顺着一根脊柱朝尾骨奔去,然后热气重又回到腹中,聚结成一个碗大的光球,开始极亮,后来慢慢的消失了。感到力气又重新的回来了,四肢开始有知觉,那感觉好像是自己重新长出了四肢一样,长长的舒了口气,累极似地睡了过去。这时星夜神君低语道:“好孩子,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有我在你身边,不要怕。”说罢起身又来到天魔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