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家山庄一处林木森森的幽静深院之中,一条引自青山山腰的潺潺清泉穿过青石垒就的院墙汩汩淌入一个深有三尺的一丈方圆的水池之中。清澈见底的水池里,可以看到那一尾尾身披彩色鳞片的大小锦鱼自在悠闲地来回徜徉着。
离泉水池旁不远,是一座原木为柱、青瓦为顶的古朴凉亭。此时在这座凉亭里面,兵无锋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向水池打坐炼气。那枚得自海外玄机子的中品灵石正随着少年的呼吸吐纳而在他的双手之间不断上下滚动,一丝丝的灵气缓缓地逸散开来。
被取名白雪的那只白狐,此时也正一脸享受的趴在兵无锋的身旁小鼻子连连耸动地吸纳着那丝丝逸出的灵气。这只白狐本是当初兵无锋打算买下来送给妹妹的,只是铁剑山庄一行彻底打断了他的计划,它也就留在了兵无锋的身边。
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兵无锋的鼻端慢慢探出了两条晶莹的玉筋,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亦渐渐充斥于凉亭里久久不肯散去。白雪那个小巧的湿润鼻头耸动的更是欢畅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两条堪堪垂至兵无锋颌下的玉筋在停止了一刻钟之后就慢慢缩进了他的鼻里。
“咻”的一声吐出一口绵绵的长气,在平静的水面上吹出圈圈波纹后,兵无锋睁开了双眼。在白雪那不舍的眼神中,他将灵石收回站起身来。
看到白雪急躁地围着自己的双腿来回转圈,兵无锋哑然失笑道:“你这家伙,平时不见影儿,非得等到我炼气的时候才出来。”
白雪仰着小头猛地打了一个响鼻,然后在觉得似乎不可能再看到那块散发出很舒服气味儿的石头后,它干脆地扭身摇晃着尾巴慢悠悠地离开了。
看着白雪颇具人性化的动作,兵无锋灿然一笑。
跨下凉亭来到水池边,兵无锋低头俯视着水底的锦鱼们悠然的游荡,一时沉默了下来。经过近月余的休养,他总算是将使出元碎后的身体创伤蕴愈了过来。不过经此一役,丹田内的真元大损过半,差点点就倒退回了一元的境界!
好在此时兵无锋的心境已经不同于当年,如今的他既没有被那些讨厌的目光所窥探,自身亦没有被过多的负担所困扰。正如同这两年来顾心雅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一样,平淡是福,知足长乐。
轻轻拂了拂衣服下摆,兵无锋转身洒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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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飘来一朵洁白的云,一群山雀咋呼着扇动翅膀迅捷地飞过青山脚下那一排排整洁有序的房舍。
兵无锋漫步于被取名叫南山的村子中央那条平坦而宽阔的道路上,时不时的还和一些赶着牛马车朝村外去的村民打着招呼。牛鸣马嘶狗叫里,山村一片勃勃生机中却又少了一丝热闹。
是了,这个时候正是村里大小娃子们坐在学堂里读书认字的时刻。少了这些娃子们,村里可不就少了几分热闹么。
穿过山村,兵无锋来到了位于淡水河边那处村中老铁匠的屋前。
相比于村中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常年给村人打造农具的铁匠铺依旧一成不变。嗯,其实也不是全无变化,至少那座一人多高的火窑就浑身布满了细小的裂纹,不再有了往日的面上光滑。
这是兵无锋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而这次之所以会来,也是为了取回一个月前遣人送到这里来的六柄百炼长剑。当初铁剑山庄一行,兵戈等人的佩剑在那个肥虫的变态蛮力下受损,身为山庄的主人,自家侍卫为了护主而使兵器损坏,怎么说也得为他们修复或者重铸才对。
而之所以会送到老铁匠这里,无非是因为这个倔强而又古怪的老头是真的有本事。仅仅是用普通的铁材就能打造出优质的刀具来,这样的技艺,说是宗师级也不过分!
驻足于屋前不远处一株高有一丈的铁树下,兵无锋一时有些踌躇。这个老头脾气有点古怪,一年前自己只是想要看看他是如何打铁的,没想到却被毫不客气地赶走了事。脸皮还没有达到前世那种厚度的兵无锋,此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此地。
怕什么!我现在可是顾客!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番后,兵无锋的脚步却依旧没有迈出去。因为他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平时在任何铁匠铺里都可以听到的打铁声音。然而,此时听到这种声音的兵无锋脸上却是一脸震惊。
“叮!”这是一道清脆的、铁锤击打在器胚上发出的声音,可是听在兵无锋的耳中,却分明是由连续的六次锤击而发出的声音,只是因为六次击打的间隔时间太短了才会在常人听来是由一次击打发出的声音而已。
“叮!”又是一道清脆的、铁锤击打在器胚上发出的声音,这次听在兵无锋耳中却是由九次锤击而发出的声音。
“叮!”“叮!”“叮!”……一连串清楚的声音连绵不断的响起,兵无锋的脸上,亦随着这些声音而连连变化。十次、十一次、十二次、……十五次!
整整十五次!短短一息的时间,铁锤就在器胚上击打了十五次!这就如同兵无锋在一秒的时间内挥出十五拳一样,甚至犹有过之!,因为,在挥拳的时候手中可是不会拿着铁锤的。
一个月前才真实体会到天下人不可小觑,没想到今天又迎来了当头一棒,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老铁头居然也是一个深谙武道的宗师级高手!
犹让兵无锋觉得脸红的是,老铁头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仅仅只是一个最多不过凡人七阶的武者而已,却做到了自己这个修真二始境界的修士都做不到的事情。惭愧呀!
心境出现动荡的兵无锋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朝着来时的路上走去。“啪”一声响,地上一根枯枝在兵无锋走出三步之后被他一脚踩断了。
“谁!”一道金铁交鸣的喝声立时从棚子里传出,然后老铁头*上身手提铁锤走了出来,一张挂满了热汗的脸上是一片阴沉沉。
转过身来的兵无锋双手抱拳面带微笑的说道:“是小子我打扰大师了。此次前来,是特地来取剑的。”
老铁头面沉如水的看着兵无锋,却不知他心中已经是疾风骤雨。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他已经从村民口中得知,大武兵家,一个在周边小国有着惶惶煞名的百年大家族。
尽管如此,对于出身江湖草莽的老铁头而言,兵家的权势对他的影响就如同那一条河中游鱼面对岸上大象般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他所惊诧的是,这个少年本身拥有的能力!
短短三年的时间,少年就已经能够轻易的潜入自己身旁而不被发现,这对于曾经在江湖上厮混了大半生的老铁头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与打击!
莫非像兵家这样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就真的可以同传说中的仙人有什么关联不成?!
心思电转过后,老铁头神色冷漠的说道:“六柄纯钢打造的剑只修复了一半,若是想要,可以先拿走三柄,余下的一个月后再来取。”说罢转身就朝着棚子里走去。
脸上笑了笑,兵无锋跟了进去。
“好剑!好手艺!”棚子里,兵无锋手握一柄寒芒闪烁的长剑满口的赞赏。
“只不知……”兵无锋仍旧注视于剑身之上嘴里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样的好剑离传说中的神兵又差距几何?”
“神兵?”老铁头收回准备落下的铁锤满脸轻视的看着兵无锋说道,“你见过神兵是什么模样吗?这样的剑,在真正的神兵面前,也就是一把徒具其形的破铁片而已!”
兵无锋抬头看着老铁头忽然问道:“那你能打造出神兵否?”
“我当然不……”老铁头本能的张嘴回了半句,然后在察觉不妥后又迅速地收了声。
“哦……”意味深长的,兵无锋道。
忽地,兵无锋收敛神情正色道:“古时有神兵,秉承天意,有天神助之,……其执掌利剑,天下披靡!”老铁头的身躯猛地一震,道道滚烫的精芒不断地在他的双瞳之中频闪。下一瞬间,一股苍凉的气息缓缓地从这个老铁匠的身上盘旋而出。
兵无锋眨了眨双眼,面上很是疑惑地注视着老铁头。说出这段出自一本古籍的话本是为了引出一名匠师若是没有打造出一柄神兵利器会是怎样一种遗憾的话题,怎料这老铁头听到这话会产生如此大的反应?
“小王爷没什么事的话还是离开吧!”满脸寂寥的老铁头神态萧索的说道,“老铁匠这里灰尘很多,免得污了小王爷贵体。”
“行啊,我这就走。”兵无锋说完这句即干脆的扭身离开。在跨出棚子前,他回过头来认真的说道:“你打铁时候用的锤法可有名称?”问完这句话,兵无锋嘴角抽了一下,依这老头的脾气又怎会回答!
“旋风!”没想到出乎兵无锋的预料,老铁头挺直了身躯沉声说道,“旋风锤法,是我铁家传承数千年的镇族绝技!”
旋风锤法?传承数千年?兵无锋快速消化着老铁头这句话里表达出来的惊人含义。难道这老铁头也是一个有大来历之人?兵无锋心中暗自揣摩道。
“三日后我还会来。”兵无锋扭回头说道,“到时候我会拜你为师。”丢下这句话后,兵无锋提步朝外走去。
走在路上,听着身后那串杂乱的“叮叮”响声,兵无锋面无表情。管你有几千年的底蕴,现如今还不是栖身于这个小小的山村之中么!旋风锤法,这对于迫切想要进一步提高自身实力的兵无锋来说,无疑具有了莫大的诱惑力!
棚子里,老铁头那黝黑的脸膛上涌起了一股潮红。突然,他停下了手中因为心境紊乱而狂乱挥舞的铁锤,然后张嘴一口暗红色的血迹“噗”的一声就喷在了砧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