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无锋将手中那本总数有六百多页的众国史看了近一百页后,时间也已经到了中午。意犹未尽的放好书本,兵无锋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后,施施然朝着东府大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哥哥,哥哥,你看你看!”刚踏进大厅,一道小小的身影就裹带着奶声奶气的清脆叫声扑在了兵无锋的身上,然后兵嫣然伸出一只嫩白的小手给哥哥看那手掌边缘的一处明显的红色淤痕,“刚才在廊子里摔倒了呢!”
因为来时看到回廊上的白蜡还未打理而皱着眉头跨进大厅的兵无锋在微蹲下身体搂着妹妹的身子看到她小手上显然是摔倒在地所造成的伤痕时,他的双瞳里闪过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
“嫣然乖,有没有哭鼻子呀?”兵无锋耐心地看了妹妹手上之后问道。
“嫣然才没有呢!”小丫头翘了翘挺秀的鼻子奶声奶气地傲然回道。兵无锋灿然地用脑门顶了妹妹脑门一下。
牵着妹妹的手,兵无锋跨进一家三口平时用餐的侧厅。芯澜与沁竹此时正指挥着几个侍女将一盘盘散发着诱人香味儿的佳肴摆放在宽大的饭桌之上。
“沁竹你早上不是吩咐过了么,怎么我妹妹就摔倒了。”将妹妹托到桌边一张木椅上坐好后兵无锋回首对跟上前来的沁竹询问道。
“小丫头太调皮摔倒了而已。”顾心雅从侧门走出来对着儿子说道,“府里因为你如烟姨妃的事各人都忙不过来,等有空当了自会有下人来处理的。”
兵无锋垂手应了一声,然后待母亲坐下后自己也坐在了妹妹一旁,于是一家三口在芯澜与沁竹两个贴身侍女的服侍下吃起饭来。
不过兵无锋自己心里可没有要把这件事放下的意思。
忙不过来?这只是母亲秉性纯良下的说法而已,西院不去说它,光是他自己从中楼那里走过来的长廊就已是完全打理干净了的。
身处豪门,有些事情可以不争,可有些事情是不能不争、不得不争的!拥有着一个完整人生观的兵无锋,心中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吃罢了饭,兵无锋趁着母亲拉着满脸不愿意模样的妹妹去学字的空当将沁竹叫出了侧厅:“你今儿早上是吩咐谁的?”
“回小王爷,是兵六。”沁竹倒是干脆,一口就回了出来。私心里,她也是看不惯兵六今天早上对待自己那个态度的。怎么说自己也是王妃最贴己的婢女不是,丢了自己的面子就是损了主子的颜面呢。
“兵六?”兵无锋轻皱了一下自己那自认有型的剑眉,“是不是兵福的小儿子?”沁竹点头。
“回头和我妈说一声,就说我去南房那边了。”兵无锋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的走了出去。沁竹轻捂了一下嘴角:小王爷有时候说话真有趣,一点儿也不像皇朝贵胄。
秋阳之下,兵无锋走出花团锦簇的院落,一张小脸却也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谁是兵六?”跨进南房一处大大的宅子里,兵无锋绷着小脸朝着里面几个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躬下腰的下人问道。
一个明显比其他几个下人身上衣料材质要好了一点的下人躬身答道:“回小王爷的话,六管家正在里面。”“叫他出来。”兵无锋眼皮瞭了瞭说道。“听小王爷的吩咐。”这人应了一声后就倒退着快步进了屋子里。
过了没多久,一个身材颇是高大、穿着一套藏青色长袍的三四十岁模样的人疾步走了出来。“参见小王爷。”兵六来到兵无锋身前七步躬下腰嘴里说道,“不知小王爷找奴才有什么事?”
兵无锋脸上三分怒道:“好胆啊!我还没有说话,你倒是先问上我了!”
“奴才不敢!”兵六赶紧将要直起的腰又弯了下去。
“今天早上沁竹来找过你?”兵无锋敛起脸上的表情嘴里淡淡问道。
兵六的脸白了那么一下:“回小王爷的话,沁竹姑娘的确找过我,只是……”
“她吩咐你办的事情你办了没?”兵无锋打断兵六的话继续说道,“给我跪下!”
话说上辈子,那个名叫刀小郎的男子就不是一个怎么奉公守法的公民,要不然也不会在毕业之后的短短几年间就积累了上亿的财富。
若不是现在的本身实力不够,兵无锋早就亲自动手开揍了。
兵六张了张嘴,随即在兵无锋的喝斥之下双膝着地跪了下来:“奴才有罪!这就去叫人做事!”
兵无锋讥诮地看了面上红中带白的兵六一眼,然后凑到他跟前低声说了一句:“区区一个初级管事而已,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是兵家的长房嫡子了!”
转身走出这个宅子,在度过仅仅因为自己几句话就让一个至少是凡人五阶的民间小高手卑躬屈膝的小小快感之后,兵无锋心里却又升起一阵极大的空虚以及万分的紧迫感来。
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所为无非就是仗着兵家的身份而已,若自己只是一个寻常人家子弟,像兵六这样的兵家小人物恐怕就是一根手指头也能碾碎己身吧!
带着这样一种迫切感,兵无锋来到了兵家嫡系子弟打磨肉身的练兵场。
这个时候的练兵场,已经零散分布着十好几个正在努力锻炼身体的少年。朝着这些父亲那辈叔伯兄弟的子弟、自己的叔伯兄弟们胡乱打了几个招呼后,兵无锋也投入到了强身健体的训练当中去。
朝气蓬勃的训练场上,看着一个个少年们不是用手中没有开锋的钢刀挥舞出一个个晃人眼球的光圈就是耍着玩似的随随便便就将重达百斤的石锁来回的抛接,兵无锋之前心里的那种迫切感立时烟消云散。
看着手中那副仅仅十斤的铁铃,兵无锋嘴角扯了扯:年龄还太小呐!
在看过两个都看对方不顺眼的叔侄相互狠狠劈砍一番后,兵无锋和一群最大不过十三岁的少年纷纷聚拢在了一起。
“凌教习好。”迅速排成三列的少年们,呃,还有一个儿童,规规矩矩的向众人列前一个气势无比沉稳的中年男子问了一声好。
凌山点了一下头,然后挥手让众少年继续*练。站在最前列的兵无锋在看到哥哥叔叔大伯们散开之后,他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垂头丧气的挪到了凌教习的跟前。
凌山看到兵无锋这番模样,不苟言笑的脸上却也出现了那么一丝变化:“小王爷你现在年纪还小,骨骼、经脉都还很弱,这种磨炼筋骨的手段却是不适合你的。”
“凌叔,你说的我都明白。”兵无锋仰着一张小脸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不过凌叔你真的就没有那种仙门中人教授初级弟子的心法口诀么?”兵无锋一双眼睛闪亮亮的不死心问道。
“小王爷……”凌山抽搐着自己的眉头嘴里说道,“仙人那都是移山倒海的存在,凡人又怎么可能接触得到。”
兵无锋不甘心的叹了一口长气,然后低垂着脑袋离开了这片越来越让他伤心的场地。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逐渐远去,凌山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隐晦的笑意。
来到中楼后面那个黄沙铺就的训练场,兵无锋展开架势练起了非兵家嫡系不能外传的伏虎拳。心无旁骛地打着拳的兵无锋看着倒颇是有一番气势,据老爷子说这套拳法练到精深处倒是能轻松突破凡人九阶进而达至相当于修真者一元的境界。
就在兵无锋身心投入练拳的时候,一双闪着熠熠精光的眼睛正满含欣慰地注视着他。
中楼二层里,兵老爷子收回对兵无锋的注视,转而对侍立一旁作仆人打扮的老人说道:“无锋这孩子不错,做事沉稳又肯吃苦,将来家族交到他手里我也很放心。”
老仆兵忠点头附和自家主人,然后沉吟一番之后说道:“刚才从西院传来一句话,说小王爷是‘小人之怒’。”
“哼!”兵老爷子鼻孔里蹿出两股气,“小人之怒?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要不是看在兵福服侍我兵家近三十年,说不得我就要杀人了!长房嫡孙是他们能怠慢的么!”
面对老王爷言语中流露出的杀气,兵忠处之泰然。这奴才与奴才之间也是有分别的,有人为兵家奉献了一生,有人却是一家七代都是服侍主子的。
“老奴刚刚收到了西院那位主子赏下的一对玉如意。”兵忠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大少爷很有福气,那孩子资质一等。”
兵老爷子看了自己老仆一眼,然后转身坐到了一张铺有纯白色虎皮的大椅之上。兵忠紧跟着站在了一旁。
“去那边坐下。说了你很多次了,现在咱们不比年轻的时候,该休息的时候就不要把自己累着。”兵老爷子不满的瞪了兵忠一眼嘴里说道。
兵忠咧了咧嘴:“这站了一辈子了,临老了就改不过来了。”不过人还是坐在了一旁同样铺就一张黑色豹皮的大椅之上。
“震岳那小子命好啊,讨到这么一个家中富可敌国的妾氏,连带着咱兵家也沾了莫大的光了。”兵老爷子嘴里说着诛心之语。这兵家身为钧梁最顶级的家族之一,又岂是一个崛起不过两代人的柳家能比的!
“南房那边最近是不是又不安分起来了?”兵老爷子手指敲打着扶手问道。
兵忠点了点头:“大长老和三长老最近对西院那边的情况很是关心。”
兵老爷子停止敲打扶手说道:“是西院在拉拢他们吧。”
兵忠沉默了,有些话不是自己这个奴才应该说的。
哪怕自己这个奴才是从小就跟在老王爷身边一起长大的。可奴才就是奴才,这是兵忠一家七代镌刻进骨子里了的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