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事(下)
零落风2015-10-25 03:034,630

  经过不懈的奋斗,我如愿以偿地领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在我即将踏上通往大学的路时,父母突然双双病倒。起初以为是“中了药”,关于“中药”,请容我细细解释。

  我老家所在的小村自古以来便有一个传说,有一些特殊的女人天生就被巫婆的灵魂附体,当她们结婚生子后,便会拥有各种奇异的技能。在没有巫婆的年代,她们也被人们称为巫婆,如果她们生下的是女儿,这巫婆的灵魂就会分出一半附在其身上,使之成为一个小巫婆。当她的母亲死后,巫婆的灵魂便会全部转移到她身上。至于巫婆没有女儿会发生什么事,我倒没听说过,只好认为其死后尘归尘,土归土了。

  每位巫婆都有自己的本体,有的是黑色的毛虫,有的是体型宽大且色彩斑斓的蝴蝶。巫婆都有变身成恐怖面相飞行的技能,而当她们变身出去后,会把本体藏好,一旦本体被人发现,以开水烫之,则必死无疑。但这项技能只有在晚上才能施展。

  而巫婆的另一项技能就是“投药”,无论你吃什么东西,只要她们在旁边,想害你的话绝无幸免的道理,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我搞不懂这种东西与苗疆的蛊术有什么关系,亦或是两者有什么渊源。而人们也不清楚巫婆究竟是怎样投的药,是什么药。反正就称为投药,而被害者称之“中药”。

  根据我父母表现出来的症状,极有可能是“中了药”,一般解决这类病是服用一些清理肠胃的药物,这可苦了父母,一天他们至少得上五次厕所。如此几天下来,把原本身体就不怎么壮实的父母搞得面黄肌瘦。

  瞧得父母这般憔悴得弱不禁风的模样,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脑中蓦地闪现出那个梦魇。是的,就是梦魇,三年来一直纠缠着我的梦魇,在脑中挥之不去。“你这不孝子,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梦里经常有人这样骂着我。此时我想父母是不是正如道士和老和尚说的被我所“克”了呢。想到这,我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

  村里的许多同龄人都出去打工了,我觉得自己到外面闯也不至于饿死。家里除了爸妈和我外,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拥有三个子女在农村是很正常的事。

  因为父母病重,在外打工的哥哥和姐姐都请假赶了回来,再三考虑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我找来了哥哥和姐姐,然后跪在父母的病床前,哭诉着说:“爸,妈,孩儿不孝,让您们被病魔缠身。孩儿这就离开家,我已经长大了,你们不用管我,也不要找我,请恕孩儿不能赡养您们了。”说完,我又转身朝哥哥和姐姐拜了几拜,说道:“老哥,姐,爸妈就交给你们了,并非我不尽义务,实在是宿命难违,我留下来只会给大家带来灾难。”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向对我言语甚少的父亲此刻气得暴跳如雷,颤颤巍巍地强行撑起孱弱的躯体,手指颤抖的指着我,哆嗦道:“你……你这不孝子……”我把头埋得几乎触地,心里暗道:“爸,对不起。您就骂吧!以后没机会了。”

  可是父亲下面的话出乎我的意料,彻底使我震惊,他带着骂腔的喝道:“你这十二年书是白读了么,老师怎么教你的,难道你还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咳,咳……”我当然明白他说的是相克体,这事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且我也明白父亲那善意的骂。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已,泪水脱眶而出,撕心裂肺般的哽咽喊到:“爸……”然后冲上去扶住了他。

  其实我何尝想离开家,没能照顾父母,将使我终生良心不安,心里的愧疚感无法抹除。父亲这番话,更加剧了我心中的悲痛之感。

  此后,哥哥也来安慰我,他在外闯荡多年,也相信这世界有一些隐世高人,但明显不是那道士与和尚,因为那些人不会为了一点点的利益而出现在世俗间。他说:“才上过小学的我尚不相信宿命一说,更别说即将进入大学殿堂的你。”

  我想想也是这么回事,至于那梦魇,是因为我心中有阴影,正如人们常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正因为这个念头,我再次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至少现在的我还是那么认为的。

  怀着担忧父母病况的心情,我孤身一人来到了陌生的城市求学。起初的一个月内,一切如常,通过电话我知道父母的病情并没有恶化。

  但是,平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就在新生活动开展得如火如荼,而我也忙得焦头烂额时,噩耗传来:父母病情突然加剧,相继逝世。

  老天!在得到消息的一刹那,我当场昏倒在地,直到一个小时后醒在医院里。想起父母含辛茹苦、脸朝地背朝天把我们拉扯长大的情景,心里不由的感到一阵莫可名状的巨大悲痛。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的担忧变成了事实。

  随后,我一边购买车票,一边忙着办理请假手续。所幸那个时间段车站的乘客流量并不多,当晚我就坐上了回去的列车。

  当我风尘仆仆地赶到家时,见到的惟有平置在堂屋里冰冷的灵柩,昔日父母和蔼的容颜,已一去不复返。我扔掉行李,趴在棺材上嚎啕大哭起来。任由亲朋好友们如何劝慰,我还是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悲痛。姐姐默默地捡起我的行李,在她转身的一瞬,泪眼模糊的我依稀可见那红肿的眼睛噙着悲伤的泪花。

  我们草草地给父母办了丧事,把他们安葬在一条小溪旁。

  葬事过后,我准备前往学校办理退学手续,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去上学了。不知是我脑子太混乱睡觉时说了梦话还是啥的,哥哥他居然知道我的打算,他给我做了一场“思想工作”。

  “兄弟,你知道爸妈给你的遗言是什么吗?”哥哥拍着我的肩膀问道。我两眼无神的茫然看着四周,把僵硬的头摇了摇。

  “爸妈要你继续上学,要你出人头地。”哥哥带着一丝无奈的道,他无奈的是我那木然的表情。

  我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色彩,那是带着几分怒意的色彩。我几乎咆哮着道:“可是……你知道么?我会害你们的,最后一个一个的离我而去,我生不如死啊!你们怎么这样冥顽不灵?”

  哥哥被我吼得愣了一下,这可是我第一次对他发脾气。但他很快地镇定下来,话语中也带着几分怒意:“你说我冥顽不灵?好像你才是吧。一个大学生居然还相信宿命,就不怕人耻笑?你给我听着,还当我是兄弟的话,就按我的话去做。这是爸妈的遗愿,你知道么?”

  我被骂得哑口无言,倔强地把脸转向一边。哥哥的话语再度在耳边响起,他柔声道:“爸妈把你托付给我,我就得好好的照顾你。没有理由,谁让我们是好兄弟。”

  是啊!亲兄弟,手足情!我本已经快死去的心仿佛得到了甘霖湿润,变得有了一丝生机。“哥……”泪水盈眶的我痛苦地用双手抱住了头。

  哥哥用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后背,不再言语,默默地走了。那道壮实的背景虽然渐行渐远,但在我心中却逐渐伟大起来。这个残破的家,所有的重担几乎都落在了他的肩上,直到我有了自己的事业为止。

  有了哥哥和姐姐的资助,加上我利用课余时间出去做一些兼职,在大学的日子倒也勉勉强强的能过。我的学习天赋也不算差,为了完成父母的遗愿,我拼命地学习知识,想要出人头地。

  离父母去世已经一年了,哥哥和姐姐也一如既往的健康有活力,这让我心里的一丝担忧也消除了。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之前我多少还是有着一些顾虑。

  但人算不如天算,当我的成绩稳步上升,感觉前程似锦,从此能出人头地时,噩耗再次传来:姐姐病重,在回家途中不治身亡。

  我当时一手指天咆哮道:“贼老天,为什么这样折磨我?要收你收我,为什么要我的亲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啊……”随即我又抱着头痛哭起来,哭得呼天抢地。

  我再次千里迢迢地赶回老家,和哥哥一起办理姐姐的后事,此时我发现哥哥那钢毅的脸庞骨格突显,他明显瘦了很多。我心里像是被人狠狠的撕扯着,血淋淋的,疼痛无比。

  但祸不单行,葬礼过后,哥哥再也站不起来了,我安慰着哥哥:“哥,不用撡劳,好歹我也是个大学生了,现在缀学出去工作也能养活我们两兄弟的。”

  哥哥无力的摇了摇头,缓缓地把手臂伸了出来,艰难地捋起衣袖,指着让我看他的皮肤。

  什么?我双眼瞪得老大,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我听哥哥说过父母临死前皮肤变得焦黑,就像被火焚烧一般。

  我上下腭艰难地移动着,嘣出了几个字:“我姐也是这样?”哥哥无奈地点点头。此刻我的感觉就是天旋地转,世界一片灰色,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阵疼痛使我醒了过来,我睁开眼,才知道是有人捏我的人中。我无助地紧紧拉着那人的衣服,哭喊着道:“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是我的姑姑,一直对我们照顾有加。

  姑姑温柔地摸着我的头,说道:“我会想办法的。唉,苦命的孩子。”

  才一天的时间,姑姑便找来了一位看相先生,姑姑他们以为我家是被人“送了鬼”。

  “送鬼”是当地的一种秘术,名称是我根据地方语言翻译过来的,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这种秘术叫什么,姑且以送鬼代之。

  首先,送鬼必须有专门的法师来施展。其次,必须有相应的道具和一只大公鸡,不能用母的。这种秘术是人们用来报仇的一种隐秘手段,一般都是和对方有深仇大恨才会使用,毕竟其中忌讳也是颇多。而被送的一方都会得怪病相继死去。

  先不说有谁和我家有如此大仇,且说一下其中的几条规矩。

  法师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来施法,一般都是选择荒山野林。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鬼”,所请的鬼也是有规定的只有几路,就像是一个战士战斗时只能用身上佩带的几种武器一样。而不同的鬼也需要念不同的咒语。

  请完鬼后,便是送鬼。法师需要在念咒语的同时双手握着鸡跪在地上,若是鸡头点下触地,说明鬼已同意去缠害仇家。如若不然,就是法师遭到反噬身亡。在鬼同意后,便是杀鸡献祭,这样鬼就被“送”去了。

  法师作法还要懂得一个窍门,那就是要会匿名,如果不会匿名,当仇家请人来查看时,可知晓送鬼的法师身份,那么可以说你活不久了。因为曾经有一个法师帮人送了几回鬼不会匿名,结果被人活活打死了。

  另外送鬼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一个事项,便是不能有人“踏场”,也就是说不得有外人干扰,否则所请的鬼会上身来人而导致作法失败。

  最后,就是关于被送了鬼的那方如何应对的问题。假如他们发觉得早,请人看破了,就不用死人,只消请法师再送走便是,作法过程也是大同小异。这种秘术倒是和传说中的茅山术比较像,由于我所知晓的有限,也只能告诉大家这些了。

  言归正传,那看相先生说我家并不是被别人送鬼,而是……在其刚要说什么时,便被哥哥打断了,他摆了摆手,说道:“麻烦老先生了,既然不是被人送鬼,那么就算了吧。”

  看相先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姑姑的引领下出去了,房中就只剩下我们兄弟两人。哥哥把我叫到他的床前,弱弱地说道:“小弟,哥恐怕没多少时间了,也不能强求你做什么,只是求你一件事,一定要答应我,不然我死不瞑目。”

  “嗯。”我握着哥哥瘦削的手掌,眼含泪花地点了点头。

  哥哥艰难的露出一丝笑容,断断续续地说道:“你……要好好……活下……去……”随后赫然与世长辞。

  “哥……”房里传出了我那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那几天,我精神恍惚,木讷得就像一具木偶,葬事完全是我姑姑一手撡办。一年之中失去四个亲人,让只十九岁还不谙世事的我面对这惨痛,实在是太过沉重了。况且当年我姐只二十二岁,我哥二十五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就这般黯然消殒了。

  难道真是宿命?四位亲人的性命,容不得我不正视这问题,他们临死前那骨瘦如柴的躯体,焦黑的皮肤,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不知从哪开始传出的流言蜚语,说我是天生相克体。于是村里的人犹如避瘟神般的躲避我,冷嘲热讽不说,有时还远远的指指点点。这一下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口水能淹死人!

  我在一片“语言炸弹”轰炸中“逃”出了老家,而田地完全交给了姑姑打理,怎么说她也是这世上我惟一的亲人了。

  我出行的第一站是学校,不是去读书,而是办理退学手续,毕竟我不想给学校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再说此时我万念俱灰,若非答应哥哥要好好活下去,说不定已追随他们而去了。

  办理好退学手续后,我便来到了老家所在地的省城。虽然极力的找过工作,但因为我的家庭背景和我消极的人生观,不是应聘失败就是被炒鱿鱼。从此,我变得一蹶不振。

  往事,已随风而去。渐渐地,化成点点滴滴,渗进时间里,不再完美如初。

继续阅读:第3章 秘境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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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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