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愚大师曾经居住在夜鸣山，他的好友去世前给他送来一只梨花猫作伴。
狸花猫很小，甚至没超过痴愚道人的脚掌，令人一度以为养不活。
“初生未染，就叫你小白吧！”道人取名很随意，这只灰黄的小猫就这样有了名字。
小白是个很好动的家伙，平时痴愚道人看书时，它就来蹭一蹭道人的脚，但基本上都是独自在一旁戏耍。
不知过了多久，有另一只狸花猫闯入了道人的洞府，和小白嬉戏作伴。
两只狸花猫一模一样，终日混在一起，令道人常常分不清谁是谁。既然它们这么有缘，痴愚道人就将其留了下来。
小白聪明好动，新来的这一只较为胆小，时时都跟着小白。
道人说这新来的贪食，身上又脏，就叫它小黑了。
这对狸花猫就成了好朋友，也许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它们一起出行，晒太阳，一起偷吃道人的宵夜，又跑出去不见踪影。
即使它们体型相当，小白也一直像个哥哥一样。每次睡觉总是将小黑搂在怀里，将小黑当做自己的私有物。
动物没有人类这般多余的猜忌，时间培养出来的信任比它们见过的任何人都可靠。
道人醉心书丛，想要编撰一部经典，于是常常放任它们不管。
有一天小黑跑到他的身边挠他的脚，瘦小的狸花猫脸上有泪痕。
“是小白教会了你伤心吗？看来它不是个好哥哥。”道人擦干它的眼泪，跟着小黑离开洞府。
其实痴愚道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小黑在一个石缝边上使劲地抓地，想要将整个土地给刨开。
石缝很深，里面传来虚弱的呜咽，是小白的声音。
“人生行路常遇坑洼迷途，若第一次遇见，并不是谁都能绕开。”道人丢下一根滕索，让它自己爬出来。
小白看见道人时会很安心，便拼命往上爬，很快回到了小黑身边，它们又嬉闹起来。
道人在石缝了放置了一个石头，防止以后其他人掉得深。
那年寒风淅沥，它们回到窝里的时候冷得只探出个脑袋，小黑被小白抱得严严实实，闭着眼睛睡了
对于它们而言，睡在一起互相依偎，本该是天天的事。
道人喜欢他们，本想着这两只猫应该能长大，长到自己离开这里的那天，可惜没能看到。
他外出的时候，有一队修士前来采摘金香植，无意间看见了洞府，便要进去寻宝。
小黑和小白拦着这些人，两方争斗。
道人回来的时候没看到小白和小黑迎接。踏入洞府，他见到一只狸花猫舔舐着另一只猫的尸体，过不久，这只猫不再舔舐，一动不动了。
“你是小黑还是小白？”道人小声问，但是眼前的猫却不动，就像石化千年的雕像。
“那就叫你小灰吧！”他帮助小灰把死去的这只猫埋葬了。
尸体破碎，看不清模样，放在土里不知道多少年以后就会化掉。
那只一动不动的猫看见了他的动作，于是跑出了洞府，在泥土里挖掘。
“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便是留给别人的记忆，当它从最后一人的记忆里消失时，才是真正的死去。死并不可怕，但是很糟糕，因为冥冥未知，无法阻止。”
痴愚道人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小灰的动作，小灰拼着命一般，逐渐磨掉了自己的爪子。
当它挖了很深，却什么都没得到。一双灵动的小眼睛望向道人，目光中是迷茫和绝望。
道人轻轻将变了模样的狸花猫抱在怀里，为他抹去尘土：“人在路上必定要到达终点，这一生就是为了追逐那一天。你所经历的只是无法再邂逅的离别。你将来会有新的朋友，会和许多人命运交织，你也会和死去的它一样，重头来过。”
小灰已然变了模样，，既没有小黑的懦弱，也没有小白的阳光，眼神里只有凶厉。
它摇摇头，挣脱了道人的怀抱，跑了出去。
之后，这只猫在夜鸣山中见人就撕咬，就像失败的疯狗，永远没有筋疲力尽的一天。
他在夜鸣山成了传说，会撕咬它见到的除了猫之外的所有生物，在他眼里的世界，充满了恶意。
明明不如一只老虎大的猫妖，在山里连续咬死了六只妖王，将整个山峰撞塌，逼走大部分的妖物。
这个人妖畏惧的地方，过了多年，没有任何人再敢闯入山林，只有少数猫妖会去寻求小灰的庇护。
有时候痴愚道人会看到它，小灰会立刻收起獠牙，但是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
小灰身边总会出现不同的猫，只是大家都离他很远，不敢靠近。
道人从地上捡起一只和小白小黑极像的小猫放在他面前：“即使天晴雨散，你的朋友回来，它会认得你吗？”
小猫缩在一旁，有些惊恐地看着小灰，仿佛世上没有比它更可怕的存在。
小灰尽力露出一丝温柔，抱起它在地上翻滚。
数年后，夜鸣山开始有其他妖兽出入，从此修仙界多了一个夜鸣山主。
悟真门知道了此妖的厉害，却不能容忍自己的地界内出现这样的凶兽。于是风若神玄成为了多年来第一个踏入夜鸣山的人类。
风若神玄重伤了夜鸣山主，自己也重伤逃走。
痴愚道人最后一次见小灰时，它已经命不久矣。
道人抚摸抱起小灰的头，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他手中出现一个红色玉石，还有一枚玉简。 “世上有一种石头，名叫三生石，可以令人看见前世与来世。还有一种功法，可以让人返本归元，重来一次。”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会想要什么样的朋友？”
小灰意识模糊，只听见了道人口中，越来越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