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绾儿顺着褚仁的视线朝前看去,心里有些莫名其妙。
“呈上来吧!”
就在赵绾儿疑虑之际,褚仁突然朝不远处的一个医侍吩咐道。
很快,那个医侍便将事先准备好的三碗酒端到了赵绾儿面前,酒香浓烈、香气扑鼻,但赵绾儿此时却蹙了蹙眉,她抬眸对上褚仁的视线,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这里有三碗酒,每一碗酒水中都含有一种剧毒!”褚仁似笑非笑的说道,“若你能在半炷香的时辰内制出药方,化解水中之毒,从今以后,你便可以自由出入御医署,褚某绝不横加阻拦!”
水中之毒?
褚仁话音刚落,赵绾儿便将目光落到了那三碗酒水中,若于屏气凝神的情况下轻嗅酒香,倒实在无法察觉出里边有毒。
须臾,赵绾儿立刻掏出了三根藏于袖口处的银针,将其分别掷入了三碗酒水中,一眨眼的功夫,三根银针悉数变黑,但每根银针上的黑色区域又不尽相同,看起来颇有些奇怪。
平静的收回银针后,赵绾儿眸光流转,淡淡的开口道:
“酒水中确实含有剧毒,而且是三种不一样的剧毒,褚大人真是费心了!”
难怪她嗅不出来,因为这是陈酿,浓郁的香气将丝丝毒味尽数遮掩,好一出障眼法!
看到赵绾儿这么快就察觉出了每碗酒水中分别含有不同的剧毒,褚仁剑眉微挑,眼底划过了一丝不着痕迹的异样。
借用银针上的颜色区域不同得出毒素不一的结论,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出最准确的结果,这个百晓生,倒是个聪明人!
“如你所见,地面上安置了三百种干草药,而解药,便藏于其中!”褚仁敛了敛眉,神色间充斥着傲慢之色,“百神医,褚谋相信你,定会在半个时辰内觅得良药的!”
说完,褚仁便大袖一挥,信步走到了一旁,将这片地方完完全全交给了赵绾儿。
半个时辰,解三种毒;三百种干草药,皆未名!
这道棘手的难题,就算是在御医署内已当值了十年的御医,也不见得会利落的完成!
周遭的“看官”们此时纷纷将视线落到了赵绾儿身上,在他们眼中,这个市井神医,定然是没有资格成为他们的同僚的,奈何皇命已下,他们总不能堂而皇之的将人家赶走吧?
还是褚仁大人深谋远虑,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来刁难百晓生!
本来嘛!杏林就是一个讲究真才实学的地方,如果百晓生当真才高八斗、在医术上颇有造诣,那就不妨解决这个难题;但如果百晓生只是一个欺世盗名的江湖骗子,解不出这道题,那就怨不得他们要上书禀明陛下,将此等狂徒扫出御医署了!
“香已燃,百公子请便!”
医侍将半炷香点燃后,便安静的退到了一旁。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赵绾儿并没有立刻靠近那三碗酒水一探究竟,反而负手步下台阶,来到了那片干草药旁,似乎在仔细分辨其间的草药。
看到这一幕,人群中不由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明眼人都应该知道,要想解毒,就得先弄清楚毒为何物,可反观这个百晓生,其不去辨别毒素,却在草药中磨磨蹭蹭,还真是一个奇葩呀!
但是一旁的褚仁却眸光幽深的紧盯着赵绾儿的一举一动,神情间好像若有所思。
三百种不同的草药就那样摆在地面上,且皆未标注药名,甚至有些草药因为已经干枯的缘故,早就变得面目全非!短时间内将其一一分辨,确实不太好办!
但是赵绾儿却异常冷静,她蹲下身子,动作娴熟的拾药轻嗅,很快便觅得了一味药。
随后,她便立刻将那味药捻碎,并快速的将其分别浸入了三碗酒水中,须臾之间,陈酿散发出来的香味竟然全部都消失了!
就连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也渐渐消散,陈酿,已变成了普通的酒水!
直到这个时候,赵绾儿才执起那三碗酒,靠近鼻尖轻嗅,由于香味尽失,不消片刻,她便在心里有了眉目。
将面前的情形收入眼底之后,褚仁剑眉微挑,隐在袖袍下的大手不经意的摩挲着……
临危不乱,心思缜密,看来,这个百晓生,还真是不可令人小觑啊!
就在褚仁暗自惊疑之际,赵绾儿再次投身于了草药丛中,她快速的搜寻着医书上记载的草药名目,借助干草药上仅存的片缕香味分辨着其真身……
那三碗酒中的剧毒,每种毒素中都含有一味千金子和一味硫黄,暂且先释掉这两位剧毒再说吧!
赵绾儿半蹲身子,手脚麻溜的很快便找出了专解千金子和硫黄之毒的草药:青木海棠和苦谏皮!她将这两味药糅合在一起掷入三碗酒水中,可以清晰的瞧见酒水瞬间变得清冽了不少!
时间缓缓的流逝着,此时,半炷香已经燃烧掉了一半。
眼见百晓生不慌不忙的甄选着草药,周遭的医侍们此时对百晓生的印象已经有了改观。
毕竟习医之人,与普罗大众还是有些区别的,无论是觅药的手法,还是灵敏的嗅觉,包括将草药掷入毒水中的次序,都是有讲究的,百晓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说明他在医术上的造诣水平至少是在御医署医侍之上的!
不过,宸妃娘娘的顽疾一向由褚仁大人治疗,倘若百晓生真能接过这个重责大任,那他的医术就不仅仅只能高于医侍了,至少,也得与褚仁大人并驾齐驱才行!
再看赵绾儿那边,此时的她,已经解了千金子和硫黄之毒,而这两种毒素消失后,三碗酒水中的毒素便不再有相同之处了。
这也意味着,她必须按照顺序依次解酒碗中的毒!
“味辛而不薄,佐以四方藤、藜芦及石蒜,此乃渗湿催吐之毒,当以蛇床子、五指毛桃相解,然五指毛桃溶于酒水会稀释药性……”赵绾儿一边闭眸轻嗅第一碗酒水,一边自言自语道,“可与温里之药泽兰溶合,则毒性全消!”
听到这番话后,一旁的褚仁不由一惊,狭长的眼底满是错愕之色。
怎么可能……
百晓生居然全说对了!
第一碗是湿疟涩毒,药方中明明白白写着解毒的法子:青木海棠、苦谏皮、蛇床子、五指毛桃和泽兰!
这则药方,可是他花了整整一个月研制出来的,百晓生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准解药?
想到这,褚仁的额头上不由自主的溢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紧盯着赵绾儿的身影,亲眼看见她将那几味药浸入第一碗酒水中,少顷,只听到赵绾儿略带着欣喜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第一碗毒,已解!”
此言一出,众人皆瞠目结舌的愣在了原地,个个的嘴巴都张的老大,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来不及喘一口气,赵绾儿继续举起第二碗酒水,思虑了片刻后,她长睫微煽,轻声喃喃道:
“此毒,应为乌头苷毒,其间应有雪上蒿、关白附、川乌、枇杷仁……还有一味中性白枫,这五种毒草溶合,毒性倒不相冲,当以挨个释之、各个击破!”
说完,赵绾儿便投身于草药丛中,很快便觅得了“芸香草”、“当门子”、“玄胡”、“叶上珠”、“龙胆草”这五位草药,这些草药是第二碗酒水中每种毒药的克星,既然它们药理相同,那散其毒性倒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了!
“第二碗毒,已解!”
赵绾儿的言语掷地有声,让愣怔在原地的众人再次惊异了一回!
只剩最后一碗了!
赵绾儿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燃香,时间不多,那炷香只剩一小半截了!
来不及犹豫,她迅速执起第三碗酒水,细细思量后便屏住呼吸冲到了干草药堆中。
第三碗酒水中的毒素有点复杂,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由十种毒药溶合而成,方才已解了其中两种毒,还剩八种……
手忙脚乱的觅得七种草药后,赵绾儿便迅速将其搓捻捣碎掷入了第三碗酒水中,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其中六种毒已经尽数消失了,还剩最后两种毒未解了!
赵绾儿蹙了蹙眉,正欲转身朝草药堆中走去时,突然,医侍的声音骤然响起:
“半炷香已燃尽,时间到!”
听到这话,赵绾儿的迈开的脚步蓦的一滞,整个人的呼吸也陡然变得慌乱起来。
怎么办?
第三碗酒水之毒,还剩两种未解,褚大人他,应该瞧不出来吧?
想到这,赵绾儿不由悄悄的转眸朝一旁的褚仁看去,只见褚仁正眸光幽深的紧紧盯着她,那目光,活像在看一只妖孽!
两人四目相对,赵绾儿不由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赶紧移开了眸光。
半炷香的时间俨然是不够的,但是她确实已经尽力了!
不过,褚仁方才说过,她必须将三碗酒水之毒全部解掉,才能准许她自由出入御医署,看来,接下来她必须得想个法子瞒天过海、蒙混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