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方洛睁开眼,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下身边的床铺,手上一凉,旁边的宗云晔早已不在床上了。
方洛喃喃道:“又去练剑了,真行,也不嫌累。”
方家后园中,三尺长剑在宗云晔手中使得有如行云流水一般,剑过之处,点点星光闪耀,继而划出道道干脆利落的银线。
前几日宗云晔在练剑时,方家有许多小厮站在远处观看,但看得光明正大,时常有拍好声、叫好声响起,但今日却和往日不同。
宗云晔能感觉到这些小厮今日的乐趣不在看剑术,而是在于其他,他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低低地议论着什么。
一套剑练完,宗云晔长剑归鞘,整了整衣袍,朝着主楼而归,刚才由于剑风影响他并未听得那些小厮在说什么,这会儿周边安静下来,他倒是听得清楚了。
“华公子不光脸长得好,这身材也真是好啊,肩宽腰窄、腿又长,你说他脱了衣服后,是不是更好看?”
“那是肯定的呀,小爷好命哟……”
“哎,你们说华公子在床上猛不猛?”
“那还用说,你们没听见昨晚的动静吗?”
“噢——原来每日的剑不是白练的……”
宗云晔听得脸上发热,加快了回屋的脚步,一路上所遇之人看他的目光方向也和前两日不同,这些人的目光以前是追逐于他的脸,而今日这些人却低着头,将目光追逐于他的腰胯。
宗云晔不想再让人观看,袍摆一甩快速奔向三层的房间。
方洛伸了个懒腰,终于爬出了温暖的被窝,他刚穿好衣袍,便见宗云晔阴沉着脸,拎了把锤子进了屋。
方洛一愣,随即问:“喂,喂,干什么?谁惹着你了?脸上这么难看?”
宗云晔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修理起床。
“叮叮当当”之声在屋中响了起来,方洛奇怪,洗了把脸后跑至床边,蹲下来看着宗云晔眨眨眼:“云晔,你怎么了?大清早起来就跟这床过不去?”
“它太响。”宗云晔手不停地道。
方洛忽然明白了,他偷偷一笑,悄悄地溜出了屋。
“华公子,用早膳了。”方小寅跑到三楼,站在方洛屋门口敲了敲门。
宗云晔放下锤子站起身,打开门冲方小寅微微颔首,便随他下楼去了饭堂。
宗云晔走到饭堂时,方老爷和方夫人刚刚落座,见宗云晔走进来,赶紧站起了身。
方洛先于宗云晔坐到了饭桌旁,见自己爹娘那拘谨的样子,道:“爹,娘,快坐下来吧,你们这样会叫云晔不自在的。”
宗云晔冲方老爷和方夫人点头微笑,十分同意方洛的话。
方老爷和方夫人笑了笑,复又坐下,宗云晔走至饭桌旁在方洛身旁坐了下来。
方二老爷和方三老爷两家人过了初一便各自回家了,现在桌上只有方老爷、方夫人、宗云晔和方洛四人。
一会儿工夫,几个下人便将早膳端上了桌,主食四样,配菜六样,一盆粥,皆在精不在量。
方洛命下人退出去,自己动手为方老爷、方夫人各盛了一碗粥,等轮到他给宗云晔盛时,却被方夫人叫停了。
方夫人道:“阿洛,你自己盛一碗喝吧,娘命人专门给……华公子做了一份。”
方洛:“?”
宗云晔:“?”
方洛道:“娘,您不用给他搞特殊,一家人同吃一样的就好了,他……”
方洛一顿,左右看了下,小声道:“他现在不做皇帝了,你们要将他当成普通人来对待。”
普通人?哪里普通了,几柱香的工夫那可不是普通人。
方老爷和方夫人对望一眼,笑了笑。
张妈将一碗“特别的”粥端了进来,方夫人接过那碗粥送至宗云晔面前,笑道:“华公子,这是五补粥,最补养人了,我早上命人熬制了一个时辰呢。”
宗云晔接过那碗粥,说道:“谢谢。”
他稍微停顿一下,又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华公子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方老爷笑着说道,“您能来我方家过年,我们一家人不知道有多高兴。”
宗云晔微微一笑,低下头看那碗粥,又看了眼方洛手中那碗,相比之下,他这碗里的粥增加了许多食材。
方夫人看宗云晔不喝,赶紧道:“华公子,这里面的食材有山药、熟地、山萸肉、枸杞、鸡肉丝,养身得很。”
方洛闻言,刚入口的粥险些喷出来,心道:好嘛,前四样都是补肾的。
宗云晔博览群书,自然懂得些药理,听到这几味食材,脸登时红下来,他本来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他昨晚下到二层楼听过了,确实无声,结果……
“调养身体要从年轻就开始,别上了年纪力不从心。”方老爷提点了下年轻的宗云晔。
宗云晔淡淡一笑,他现在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拿着勺子搅了会,最后将心一横,喝了下去,边喝边想:其实昨晚还是收敛了的,我真的不用补,我不虚。
一家人边吃东西,边闲聊,方老爷怕宗云晔在家中呆了几日发闷,提议:“阿洛,街市上可热闹了,用过早膳,不如你带着华公子去转一转,看看咱们川蜀的风土人情吧?”
方洛闻言看了眼宗云晔,用眼神询问他是否愿意去。
宗云晔勾唇一笑,点了下头:“好。”
早膳吃罢,方洛和宗云晔穿好外袍一同出了门。
两人边走边逛,十分惬意。
走至街市中央时,宗云晔停下脚步,突然道:“阿洛,你不可以不乖的。”
“啊?”方洛被这句话说得一愣,一双眼睛在阳光下愈发亮得迷人,“我怎么了?”
“昨晚你真的有摇床吗?”宗云晔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
方洛低头轻咳一声:“这个嘛……你抓到我,我就告诉你。”
说完,他一下子就跳开了,钻入了人群之中。
宗云晔轻轻一笑:“小坏蛋,看我捉到了,怎么收拾你。”
方洛并没有跑得多快多远,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跑到哪里,都会被捉住。
自己就是一只风筝,飞得再高再远,牵引线始终都在那人手里。
他逃不脱,也不想逃脱,他早就知道了:
他是他的归宿,
他也是他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