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慕容知画在两个侍卫的陪同下,顾自帮上官筠宁到街瞿上的铁作坊去取银针。
上官筠宁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下,轻抚古琴,舒缓多日以来的闷倦。
琴声袅袅,飘漾四方,传入双鹤楼中。
诸葛汉卿从案几上的书籍上,缓缓抬首,从窗牖间飘入的琴声,令他微微心漾,嘴角不觉间泛起轻浅的笑靥。
他阖起书卷,缓缓起身,迈着零碎的步伐,来至二楼栏杆处,凭栏远眺。向下轻瞥一眼,只见上官筠宁一袭白衣,端坐轩敞的亭阁下,纤纤玉指拂动,琴音婉转,裙裾在风中摇曳,不觉间令他失了神。
倏忽间,诸葛汉卿忆起了自与上官筠宁相识以来,发生的种种点滴。
如今,她已经完全康复,至此还没有选择离开,不就是为了佑护自己的安危吗?
上官筠宁的心思,他一猜便猜的透。但是自己身负大任,且深陷朝廷的政治漩涡之中,如何有心思谈及男女情事。倘若与她走得更近,只会更加对她不利。
眼前咫尺的美好,就静静伫立身旁,却又无法伸手触摸,这种无奈之痛,谁人又能体会的到?
“哎……”诸葛汉卿长舒一口气,遂而转身回到房中。
一个时辰后,慕容知画返回王府。她将银针缓缓摊开放在案几上,上官筠宁伸出玉指,拈起一根银针,随即手腕抖动,屈指一弹,银针迅疾从指尖脱飞而出。
霎那之间,只听一声清脆的碎响,窗台上的一个插画瓶,登时碎落在地。
慕容知画闻声,身躯微微一颤,循声望去,只见地面上散落着迸溅四裂的碎瓷片。她偶有听闻,眼前她服侍的姑娘是一个江湖高手,没想到手上的功夫,居然如此厉辣无匹。她常常为其背负长剑,说明眼前之人,惯用长剑,功夫自然不在用针之下。倏忽间,她对眼前所服侍之人,陡起敬畏之心。
紧接着,上官筠宁继续捻指,左右手齐用,两枚银针带着微不可察的呼啸声,从慕容知画的面门前疾驰而过,几声叮咛破碎声响起。慕容知画倏尔转身,望到两个青铜摆件,被银针稳稳钉在墙壁之上。
慕容知画双眸微睁,倒吸一口凉气,她感到讶异万分,青铜器居然都可以被银针穿透而过,而且还被钉在墙壁之上。
上官筠宁一改冷淡的神情,露出轻浅的莞尔一笑。
“知画,没有吓到你吧?”上官筠宁关切的问道。
“没……没有,姑娘。”慕容知画深深一揖,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绪,轻声回复道。
半晌后,慕容知画鼓起勇气,缓缓启齿问道:“姑娘,你明明有自己的佩剑,为何还要使用银针?”
“你有所不知,有一个人对先生一直觊觎不忘,上一次先生重伤,就是拜此人重伤。此人轻功天下第一,暗器也是天下第一,倘若我不加以练习暗器,很难在与他的对决中讨到半点便宜。还好我幼时,师傅曾教过我如何使用银针,故而也算重新捡起了过去的本领。”上官筠宁起身拔下墙上的青铜器,悠悠道来。
“我之所以没有及时离开怀安王府后,也是因为此人的存在,一日不除掉此人,一日我就不离开怀安王府。”
“原来如此。”慕容知画微微颔首,似有所悟。
……
天空乌云密布,有黑云压城之势,忽地,一声爆空霹雳,一道横亘半个苍穹的闪电映着京都上空,犹如盘旋腾舞的赤金长龙。
巫马鹤身跨黑色骏马,刚从卧龙山练兵而来,此时,距离京都不过一二里地。
倏忽间,他极目望去,远方小径之上,突兀的伫立一个黑魆魆的身影。他愈发觉得诡异,天空雷鸣不断,风起大作,沙石飞起,谁会站在荒郊野外的小径上,一动也不动。
除非……
旋即,巫马鹤拉住马缰,骏马双蹄高抬,发出一声贯空长鸣。
京都周畔,究竟是谁敢挡自己的去路呢?但看此人身形,拄着拐杖,腰背有些佝偻,想必是一个老妪。
一个老妪为何胆敢阻去自己的去路,莫不是一个过路人,但是望着她一动不动,微微低眉的态势,显然是一个江湖中人。
巫马鹤行走江湖多年,经验丰富,他能从自己敏锐的直觉中,判断出小径上老妪,绝不简单。既然自己不巧碰上了,怕是很难躲掉了。
他双脚轻蹬,催敢马匹向前走动,右手轻轻触碰了下身后的横刀。
十几个呼吸过后,老妪的身影愈发清晰,她见有马匹走来,依旧伫立当地,不为所动。
巫马鹤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眼前的老妪就是在此处等候自己。
半晌后,他重新立住马匹,信眉低首,幽幽望向不远处的老妪。
“前辈,晚辈似乎不与你相识,为何挡住在下的路?”巫马鹤压低声音,双目微凛,带着浑厚的内力,幽幽问道。
“你确实不与老身相识,但是……你的师傅却与老身有杀夫之仇,所以,老身出现在你面前,也就不足为奇了……”麻衣婆婆冷冷道来,风吹起连襟斗篷的遮面黑纱,露出她满是皱纹的嘴角。
“哦,我师傅?我师傅虽然好斗,却不曾伤过谁的性命,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吧……”巫马鹤从未听闻自己的师傅,提及过他伤过谁的性命,不然,以他师傅酒后吐真言的性格,早就告诉自己了。
“误会,我亲眼看到我夫君身上的伤口,就是你们‘雷隐刀法’所致,你却在此与我讲是什么误会,简直可笑!”麻衣婆婆加重声音,厉声道来。
巫马鹤感觉情形不对,倏忽间,从身后抽出横刀,横在身前。
“哼哼……对了,对了,就是这般,江湖中人就该以刀剑相交,言语岂不多余。”麻衣婆婆冷冷道来。
转眼间,麻衣婆婆提起手中拐杖,向前奋力一劈,一道凌厉的棒气,呼啸着直奔巫马鹤而来。棒气十分迅疾,巫马鹤提起真气,猛踩马镫,腾空而起,翩然落至马后,手中横刀始终横亘在胸前。
麻衣婆婆劈出的棒气,直奔骏马面门而来,刹那间,骏马不及嘶吼,整匹马眼睁睁被一道尖啸的棒气,一劈为二。鲜血向四处迸溅,周围地面洇出大片血红。
棒气未消,从骏马的尾端,带着余力直奔巫马鹤而来。
巫马鹤不急不徐,纵起真气,内力灌输双臂,延伸刀身,横刀向前横挡,硬生接住余下的棒气。
在抗下棒气的同时,他双腿微屈,呈内八字形,棒气击打在他刀身之上,他的双脚不断向后被迫移动,脚掌深陷地面数寸。
巫马鹤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马匹已经悍然接下大部分的棒气,而余下的棒气,依旧令他费尽力气才堪堪接下。
“原来眼前的老妪,竟是一个江湖上的绝顶高手,江湖上,排名前十的高手中,唯有一个老妪,那就是‘尸魂鞭’的创立者---麻衣婆婆。”一缕思绪,在巫马鹤脑海中飞速旋转着。
“倘若晚辈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尸魂鞭’的创立者---麻衣婆婆?”巫马鹤幽幽问道。
“哼哼……算你还有点眼力,不错,我就是麻衣婆婆,你师傅当年害死了我的夫君,这笔旧仇,也只能算在你这个‘雷隐刀法’的唯一传人身上了。”麻衣婆婆冷笑几声,声音喑哑中带着无尽的阴沉,幽幽道来。
“看来今日,无论晚辈说什么,你都不会放过我了?”巫马鹤反问道。
“放过你,除非我死!”麻衣婆婆恨恨道。
话毕,麻衣婆婆向前紧赶几步,提起真气,跃入当空,拐杖从她右手,猛力向着巫马鹤所在的方位一指。旋即,拐杖登时变幻成一条长而细带有倒刺的钢鞭,鞭尖直奔巫马鹤的面门而来。
巫马鹤终于看清了传说中的“尸魂鞭”,他挥起横刀向前猛劈,刀刃直接与鞭尖相撞,登时迸溅出重重火星。
麻衣婆婆手腕抖动,内力沿着尸魂鞭而来,鞭尖旋即像长了一双眼睛一般,鞭尖环绕对方雷隐刀一周,继续向巫马鹤的面门直刺而来。
巫马鹤见状,登时心骇,欲要抽刀,恐为时晚矣。幸亏,腰间别着一把匕首,他左手迅疾抽出匕首,向面门前的鞭尖刺去,登时将尸魂鞭打落。
麻衣婆婆向回抽鞭,而巫马鹤的右手也被鞭子中蕴含的内力,震荡的虎口和腕部发麻。
“没想到对方的实力,居然这般强悍,也只有自己的师傅,才能与其战个平手,奈何自己内力不及对方,恐怕今日……”巫马鹤左手放在身后,慢慢舒缓,内心思量道。
“哼哼……小子,倘若甘愿受死,老身还能赐你一个全尸,否则今日,你必定身首异处!”麻衣婆婆仰天冷笑数声不止,幽幽道来。
“男儿只有站着死,哪有跪着亡?”巫马鹤怒气涨脸,不屑一顾道。
看来只有使出毕生所学,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了。
巫马鹤念及此处,内心一横,长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澎湃,转眼灌入双臂之中。他大吼一声,雷隐刀闪电般向前劈出七道刀气,刀气沿着地面,激起碎石沙砾,沿七个方向直奔麻衣婆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