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不记得你有个妹妹?”
“还不是君上某天喝醉了乱救的杂奴,第二天清醒了不认账就变成了我家妹妹。”
朝夕满脸忧愁地抬眼看了看屋子里坐着的妘烁,他也同时回避朝夕的眼神,假模假样地清了清嗓子,“本君不是让你把她送去桃邬了吗?”
“我也是才知道这小丫头自己偷了侍卫的令牌悄悄跑回来,竟然被放行进了神明宫。”
洛尘正凑到朝夕身边去询问那日究竟是什么情况,妘烁竟然会醉到大发善心在路边捡人,却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拽开,那张被铺满了粉的假装稚嫩的脸怒气哄哄地看着她,“怎么,抢了我的妘烁哥哥,还不放过我哥哥?”
“怎么,全天下都是你哥哥了?”洛尘一只胳膊搭在朝夕的肩膀上撑着,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画,一套水波纹就从她的指尖划出,“看你这年龄都能当我们朝夕的奶奶了。”
最近她在妘烁身边也并不是每天只会吃喝玩乐,还是会偶尔拽着他帮她修炼术法,尤其是在知晓自己游戏技能怎么在这个空间里高效运用之后,就更喜欢时不时动手玩一会。如今她的这缕水,直接就拍在了朝黎的脸上,瞬间就花了妆,朝黎大声惊叫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转身就要跑出去。洛尘却又挑了挑眉,伸出手划出一道水门,直接封住了月门,惹得朝黎站在原地直跳脚。
“洛尘你快放我出去!”
“你不是资质比我深嘛,你自己出去啊。”
“我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嘛!”朝黎双手捂着脸,急的快要哭出来。
“活了几百年的老太婆还不会驻颜术么?”
洛尘笑嘻嘻地嘲讽朝黎,没有什么比调戏绿茶更有趣的了,而且为了今天,她还特地在昨天找妘烁特训。妘烁歪着头瞧着自己的小丫头在院子里嬉笑,不经意地也跟着眼角藏笑。听见她说到驻颜术,又悄悄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瞥了一眼一旁铜镜中映出的自己,好似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了一口气,又惊觉自己做了这等奇怪的举动,急忙端坐会原位,假模假样地自己对弈。
“君上,尊老们朝着这边过来了。”
朝夕看了看天边,似乎已经有所感知,妘烁皱了皱眉头,抬手算了算时日,极不情愿地起身,先是走到洛尘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挥了挥胳膊,将朝黎放了出去,这才一脸沉重地与朝夕离开。洛尘自小就是个敏感的人,很快就察觉到这一举动背后的情感,脸上的笑容也随着他的离开逐渐消失。她也逐渐变得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变乖变懂事,变成一场感情中不敢替对方拒绝的人。
洛尘叹了口气,转过身回到凤栖殿,却被翘着二郎腿坐在门框边,半空中举着右手,与那只属于她的小蝴蝶玩耍。
“你回来了?”
“你毕竟是只邪灵,能不能有点邪灵的样子?”除了之前把她吓得半死,最近出现在她面前都是顽皮少女的模样。
“也不能让你每次见我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啊,你一害怕妘烁那小子就过来,他一过来就跪拜我,搞得我全身都不舒服。”
“谁让你辈分高。”
“这五界异族唯一不惧尊卑礼法的就是你了,或许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不要太敏感了,男人嘛,尤其是神域的男人,总是身负重任的。”
敏感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并不是什么好事。
“之前主上跟我讲看过一句话‘敏感不是缺点是礼物’,有段时间我也深以为然,直到末世为我梳理了情绪。”
那份礼物好像并没有给任何人带来什么快乐,有的只是层出不穷的忧虑和伤心。你或许会因为自己可以敏锐的感知到一些事情而沾沾自喜,但时间久了发现这样好累啊,甚至忘了该如何表达与沟通,总是用直觉去判断一句话一个人一段关系。别人一句无心的话,却可以反复思量几十遍。“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他说这句话是想得到我怎样的回答”。而自己回答一句话也要左思右想,生怕给对方带来一丁点困扰。
快乐还是那么点快乐,难过却可以被自己放大好多倍,遇到一点小问题就变得痛不欲生。甚至大部分时候陷入失落情绪,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自己想的太多。
“所以不要成为一个极度敏感的人,大大咧咧地横冲直撞,或许会变的更开心,”棠洛抬眼看了看她,“其实妘烁喜欢的就是那样的你啊,如果你变得和偏园那位一样,或许会不经意间失去一段最好的感情。”
“你怎么突然还做成心灵导师了?”
“因为无聊啊。”她轻轻一笑,即使是一只邪灵,也是这五界异族中最好看的那一只。
“给你提个醒,妘烁那小子又要去幽冥之界了,未来这段时间,或许对你而言会是糟心的一段时间。”
“我知道。”近些天包括她在内的邪灵这么活跃,不也是因为近期就要到月圆之夜了,这个被称为团圆的夜晚,妘烁等一众神明却要到幽冥之界镇守。
“但是,也不完全是祸事,因祸得福,是我为你下的咒。”
“嗯?”
洛尘抬起头,却发现阳光撒了进来,棠洛已经消失不见。她早就对未来心知肚明,又怎么会害怕即将到来的明天。
果然如妘烁所言,在他离开之后的凤栖殿,一定会又很多麻烦主动找上门来。比如那个被摸了记忆扔出去的慕辰,好像他这个人的使命就是来找洛尘麻烦一般,锲而不舍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要不我们打一架?”
洛尘实在受不了转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背后,她也是最近才知道,本来慕辰是被带出去斩杀的,但是却撞见了跑出来的朝黎,于是一个不明所以地想要活,一个不知所谓地想要进神明宫,这两个人一拍即合,直接制造了一场大麻烦。话音刚落,慕辰就从高柱之后走了出来,挑了挑眉毛,一如往常地散发着讨厌,但是这次他没有机械地用游戏中设定好的语录与她对话,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一个时机。
洛尘突然被身后一股巨大力量吸走,可她只得睁大了眼睛无法反抗,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身边竟然站着大祭司星愿,而慕辰身后则站着几个十分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尊老,胸前还维持着施法的手势,若不是星愿及时赶到,她可能早就被这几个人当作“妖女”收服了。
“不是吧,多打一,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大祭司你常年待在星宿台或有所不知,此女子与水族罪贼白露露颇有渊源,为了神明宫和五界异族的未来,老夫几个是绝对不会放任她留在君上身边。”
“你们这话的意思,是说妘烁那小子不辨是非?配不上这五界异族主君的位置?”
“老夫绝无此意!只是怕君上当局者迷!”
“怕是你们不辨真伪,被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小人当作伤人的刀剑牵着鼻子走!我告诉你们,这丫头乃是君上从我星宿台上带回去的,要动她也要先问问我乐不乐意!”
洛尘挑了挑眉毛站在一旁不语,先前这星愿可不是这么护犊子的人,毕竟星宿台如同以前的灵族,是超脱于五界异族之外的,大祭司的身份甚至可以与妘烁齐平,这些尊老们就算不看他的面子,也不敢招惹星宿台几分。难道是最近她老去缠着他教她小法术,缠出感情了?这要是棠洛的邪灵这时候也冒出来站在她身前用如此霸道的语气来护着她,是不是她这名声就要传遍五界异族了。
“她怎么可能是星宿台出身的?”
尊老们一脸不信,实际上慕辰站在他们面前妖言惑众的时候他们也是不太相信的,但是先前妘烁突然厌政的表现让他们不得不关注这个住进凤栖殿的女人,本来她从外观长相到微弱术法都不足以造成威胁,但自从妘烁从水族走了一遭回来之后,这丫头就突然变了模样,不仅一头银发还会略施各族的法术,更巧合的是白露露以前身边跟着的仙娥竟然也突然出现在西苑附近,见到人就问有没有瞧见她家主儿。这期间偏园的那位也没闲着,虽然妘烁封了神明宫以及边城所有人对那天的记忆,但是盼夕还是能记住微弱的事情,她一出面再添油加醋地将问题严重化,尊老们就不得不对这个丫头下手了。但是星宿台虽然术法与其他族法不同,但也是有规律可寻,同时星宿台出身的人自是有星运占卜留下的痕迹于脸上,可这丫头站在星愿身后,对比看去,就没有一点符合常规。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但这丫头既然是从我星宿台出去的,那我星愿就一定要负责到底。进来妘烁也不在,你们也想趁此机会探一探这丫头的底,可是各位尊老们心里想的是何等酷刑我也猜得到,到时候这丫头若不是妖女,却被你们折磨的半死不活,若是妘烁回来知道了,请问何人来承担后果啊?”
“这……”
尊老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上一次星愿就是晚了一步,导致洛尘和慕辰打了起来,牵引出那么多后续,这一次他可终于算准了时间,将他该说的话,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后来这事儿被洛尘知晓了,还嘲笑了他一个月,言他是星宿台记性最差的大祭司,不禁在妘烁情感问题上算错了,还屡次赶不上最佳时机,导致万事都朝着坏的方向发展,但最惨的还是妘烁,每次都要替他承担后果。
为了堵住尊老们的嘴,洛尘最后还是回到凤栖殿打包行李跟着星愿去了星宿台。
“反正这里你都熟悉了,我就不介绍了,自便吧。”
洛尘瞥了瞥四周,然后凑到了星愿的身边,“哥,你就说吧,你突然冒出来要带我走是为了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马上就要迎来下一个副本剧情了。自从水族回来之后,进度就一直不变,洛尘也尝试着跑到各处去触发剧情,但是在这副本中神明宫中能被触发的剧情都快被她踩烂了,除了刷怪就是刷经验,根本不会推动剧情,这也是她为什么法术增长迅速的原因。但在她记忆中,倒是有一段剧情与邪灵有关,近期赶上月圆之夜,妘烁不在身边,棠洛异常活跃,怎么算也快要到这日子了。
“棠洛的邪灵近期因为你的原因变得活跃了许多,祭祀台的万里邪灵也都开始蠢蠢欲动,我需要一个圣女来帮助我引灵。”
“引灵……圣女?”
“本来这活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星愿抬手打了个响指,身边的场景就突然换到了他的禁地,周围除了漫天星辰,还有悬在中央的一个闪闪发光的钻石,“星宿台存在的意义一直都是稳定五界异族并在必要的时候进行占卜,可我近来功力不稳也是因为这个小子,培育了五百年,还是不肯给我滑落下来。”
“他又是……”面前的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她所能理解范围了,这或许就是游戏自生的故事吧。
“他是这星宿台未来的主人,五界异族大祭司的继承人。”星愿叹了口气,将自己衣袍上的大帽子掀开,露出阴影后惨白无色的脸,“我和君上都同时进行了占卜,这小子或许会在近期才能滑落降世,如若赶上了月圆之夜,那我发力甚微,可能控制不住棠洛和祭祀台上的邪灵,所以我需要你来帮助我。”
“可是召集五界异族汇聚百宴,不就是为了镇压祭祀台吗?为什么突然……”
洛尘没有敢再说下去,因为星愿听了这话马上抬头瞪了她一眼,“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还不是君上一眼误终身。”
“怪我咯,”洛尘小声嘟囔着,似乎已经想起来过往发生的事,“当时但凡有一个人提前拦着东逸,也不会任由事情都在他幻境的掌控之中。”
星愿抬手敲了敲她的小脑袋,不再听她自顾自的反驳,“我要你在这三天只能找棠洛学会引灵舞,并在月圆之夜站在祭祀台上最高的白玉柱上起舞,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就好。”
“不是……”那根柱子那么高,还站在上面跳舞会被摔死吧,“我感激你在尊老们面前为我开脱,帮你做什么都行,但我没想到会是这种事啊,跳舞难道不应该找个舞姬吗?”
“只有你可以,”星愿撇了撇嘴,好似他也不情愿,“我倒是也想,如果可以我自己都可以来,但是棠洛只认你。”
“那你知道……为什么她只认我啊?或许探究了原因,就不用我这个无名无族无修为四肢不调还恐高的人……”
“因为你是灵族后人。”
星愿死都没想到,先辈以及现在的妘烁和东逸寻了千百万年的灵族后人,竟然是这个突然闯进这个世界的小丫头。他本来以为自己认错了,还屡次进行占卜,甚至时常变幻身份跟在这丫头身边,直到他亲眼看见洛尘召唤了棠洛的残余元神,瞧见了她不需要任何帮助就能消化其他族法,更见证了棠洛的邪灵出面救她。往事种种都证明了她是灵族后人,就算不是后人,她也是棠洛选中的人,而这引灵舞,非她不可。
洛尘跟在星愿身后求饶和抱怨了一整个下午,但对方的意愿仍是十分强硬,更威胁她若是不干,就将她交给尊老们。本来她已经无念无欲地想就任由尊老们带她走,可是星愿紧接着就打了个响指,将她送回凤栖殿,又学着妘烁的招式用她的血召亮月彤镜,让她看到自己未来或惨不忍睹的样子。洛尘咽了咽口水,可怜巴巴地看向星愿,而他却冷酷无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看向身后已经出现的邪灵,然后瞬间散成一抹星辰离开。
“他不行,都不知道帮你处理伤口。”棠洛一边手里玩着自己衣袖上的飘带,一边上前拽过洛尘的手,施法复原她掌心的伤口,可她忘了此刻自己不过一只邪灵,只能让伤口更加溃烂。
“哦,你自己来吧……”她惊呼一声,然后极不好意思地松开她的手。
“棠洛,我若是跳了引灵舞,你会被超度吗?”
“我要是那么容易被超度,怎么会一直游荡在这里。”在月彤镜的影响下,她有些极度不舒服,便赶紧回到了内寝门外。
“为什么选定了我呢?”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洛尘眨了眨眼,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作答,她被这个问题缠住了很久,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让她接受:或许这就是主角要承担的责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