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玄月挂在夜空,浓云滚去生出淡淡血色,月光透过树枝映在一女子身上,她莞尔一笑,明眸皓齿,倾国倾城。齐眉的刘海轻轻随风摆动,魅惑众生的眸间闪过一丝忧伤,琴曲悠扬,她解开腰间随意系起的丝绸腰带,扭动腰肢扔给了台下一脸痴相的男人。月色之下她缓缓起舞,一袭白纱衣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妘烁和东逸似乎早就见惯了这种如同仙子般貌美的女人,所以双手环抱在胸前,与坐下观赏舞蹈的男人们格格不入,反倒是洛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被台上一袭舞折服。
微风轻轻拂来,带来一阵浓香,正观赏着舞蹈,突然在琴曲中掺杂着一阵风铃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周围叫好的声音越来越淡去,洛尘转过头看向舞台,原本被月色照应的舞台变成了恐怖的气氛,台上那个舞女原本的白色纱裙也如同被溅上鲜血一般逐渐染色,她展开扇子遮住自己的脸,再魅惑地露出脸的时候已然不是先前那张清纯的脸,而是一个中分着长发披散着,眉间画着彼岸花瓣的魅惑女人。她的眼神中依旧写满了忧伤,却停下身姿,站在台中央看着台下的朝夕。
洛尘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幻境中见过的场景,不由得心头一惊,再环顾四周,果然逐渐与记忆重合。
妘烁伸手猛地将她拽到自己身边,提醒她不要过度张望以陷入迷咒,又拉着她的手走到朝夕面前,这个少年已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舞女,妘烁抬手在他的眉间轻轻一弹,本想用神力点醒他,可却没有作用。东逸这时候仍抱着膀走过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攥着一个五角的鎏金瓶,本以为他会有办法把朝夕叫醒,却没想到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他半边脸瞬间红肿了起来。可这简单粗暴的办法着实是有用,朝夕这才眨了眨眼睛,吐出了一口气,才恢复正常。
“君上……”他双眼泛红,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苍老起来,好似刚刚几秒的时间里他经历了一场爱恨情仇。
“闭上五识。”妘烁轻轻皱起眉头,然后在朝夕乖乖照做之后,伸手甩出一条泛着光的鞭子缠绕在朝夕的身上,而后又转瞬不见,洛尘在打游戏的时候玩过这招,这需要队友之间极其默契的配合,即使另外一个人没有任何感官,也可以顺着拴住自己的长鞭来感知对方的动作,以配合他完成正常战斗。朝夕是自小跟着妘烁长大的,这种默契是难以用词语形容的,只见他闭着眼睛,双手短暂地停留在半空中,就完全能感知妘烁的行动,毫无障碍地行动。
还没来得及惊叹这份默契,洛尘整个人就被妘烁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完美地躲过了从舞台方向飞过来的毒针。洛尘定睛一看,才发现此时危机重重,舞台上从舞女到乐师各个都是敌人,他们的眼神中满是忧伤,可脸上却是掩藏不住的杀气。
“乖,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妘烁轻轻地将她放回地上,又护在了身后。
洛尘点了点头,一路小跑地跑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这四周的环境已经完全呗浓雾笼罩,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她就只好十分无能地蹲在角落里,看前面三个男人完美的配合:东逸和朝夕分散对方的注意,妘烁则站在中间抬手施法破咒,那台上的人似乎被他的法术影响,开始逐渐变得扭曲,发出刺耳又难听的叫声,攻击也由远攻瞬间变成了近身。
那红衣舞女并不想与妘烁周旋,而是直接冲到了朝夕身边,抬手就去扯他颈间的那条项链,洛尘看的仔细,在那舞女碰到项链的同时,容颜如同陶瓷碎落一般,露出真实的样貌,那是她最熟悉的一张脸——白露露。
那舞女眼角流下一滴血泪,周围开始传来白露露在幻境里常哼的那首歌,伴随着那忧伤的曲调,她听得仔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朝夕头脑里如同千根钉钻般地疼到炸裂,整个人站在原地任由舞女吸附,妘烁在一旁施法,接着力用力将舞女甩了出去,可却没注意到那舞女“呜嗷”着,朝着洛尘飞了过去。
“洛尘!”
妘烁直接断了与朝夕的神连,朝着她飞奔过去,洛尘没反应过来,只知道有一个人被甩了过来,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头,满脑子的想法竟是别毁了容,可却突然有一阵白光从她掌心传出,越来越刺眼,瞬间照亮了整个环境,又驱散了浓浓红雾。朝夕本以为自己就要被吞噬,可却突然如释重负,缓缓睁开双眼,恢复五识,才见到面前两位大人慌张地朝着洛尘跑去,而那丫头则抱着头蹲在地上毫发无损。
“这丫头?!”
妘烁抬起手组织东逸再说下去,而是走上前将缩成一团的洛尘抱在怀里,她不知道来者谁人,还吓得抖了一抖,“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周围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台上的那个长相清纯却生媚眼的舞女依旧在台上甩着云袖,扭动腰肢。本以为洛尘会惊魂未定地在他怀里抬起头,可她却是抬眼就瞧向朝夕,果不其然,朝夕一个人愣在原地,呆愣愣地抬手擦掉自己脸上挂着的泪珠,满脸疑惑地看了看东逸,又看了看妘烁。
“超度她吧……”是夜回到客栈,朝夕直接就跪在了妘烁面前,虽然自己不知道全部的真相,但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把自己困在轮回的女人,也突然明白之前所说的他与白露露的孽缘究竟为何。
“若超度了她,你可能再也无法飞升成神。”怪他曾也是个痴情郎,在结束轮回之前,将自己一半元神留在她身边,为了满足她最后的心愿,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仅仅事与愿违,她也早早与那一半元神混为一体。
“属下……心甘情愿……”
妘烁似乎早就预见了这个结局,轻轻闭上双眼不愿再瞧他,朝夕则跪着朝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攥住他的衣角,恳求他超度她自由。东逸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将朝夕从地上扶起,又转头看向妘烁,
“先前我怎么跟你说的?早晚还会走到这一步的。”
妘烁睁开眼,正想将当年隐藏的另一件事全盘托出,洛尘坐在旁边却突然口吐鲜血,捂着胸口慌张地看向门外。
“丫头!”
“她……她跟过来了。”
不管是先前见妘烁斩妖除魔还是陷入一层又一层别人编织好的环境,或者是刚刚的迷咒之中,她本就毫无恐惧,毕竟以前刚穿越进游戏世界的时候,在灵社死了一次又一次,她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更将这一切当作游戏时所看游戏设计展现的动画。可是,只有在面对棠洛的邪灵之时,才会有无尽的窒息和恐惧感,她快要哭了出来,因为此时只有她听得见棠洛站在门外喊她的名字——
不是洛尘,而是那个早就被取代的:陈樱……
东逸腰间挂着的鎏金瓶忽然闪烁,他看了看瓶子又看了看妘烁,“不是吧,这丫头能召唤灵族?!”
“你说什么呢,什么灵族?”洛尘连说话都发出颤音,好在妘烁早就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又一丝心安。
妘烁也看了看东逸腰间的瓶子,他知道,那里放着的是先主之时留存的最后一瓣海棠花,是先主为了留下所爱之人留在虚境之中用于召唤她归来,年少时他与东逸也是经历了千难险阻才在渊海深处寻得这一片花瓣。他们一直都相信开启灵族的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召集棠洛的元神,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这一瓣一直毫无进展。洛尘口中的门外灵,肯定不是被镇压在凤栖殿的那只邪灵,那么,就一定是洛尘吸引过来的。说不定,在她于迷咒之中就已经将她召唤出来,一路跟了回来。
“到我身后来,朝夕,你护着她。”妘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想超度白露露的邪怨,灵族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
朝夕点了点头,赶忙起身将洛尘从他怀里带到妘烁身后。与此同时,妘烁双眸已变血红,轻轻抬手取下自己头上的玉簪子,起身径直地走到房门前,东逸也跟着取下簪子,站在他身后。然后两个人一同双腿跪在了地上,洛尘正惊讶,也被朝夕连忙扶着跪了下来。
“先主在此,请受晚辈一拜。召您之人,乃吾辈未来之妻,无族无术,无意冒犯,若先主又未完心愿,敬可施命。”
这天下妘烁为尊,而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拜上三拜的人物,仅仅是一灵而已。洛尘跟着妘烁连磕了三个头,然后只见海棠花瓣顺着门缝缓缓飘进,房门瞬间被一阵风吹开,虽然这三个男人瞧不见什么,可洛尘跪在地上却瞧得清楚。
那女子一袭淡紫色的长裙,披散着一头银发,狐媚妖眼轻抬看向她,眼底却是无尽的哀怨,她毫无血色的薄唇轻启,无声地念出一个人的名字,便瞬间炸开成一片海棠花瓣,洛尘读懂了那唇语,缓缓地问出疑问,
“谁是灵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