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白露露受后母威胁逃入雪族,又因被挚友利用陷入灵山,好不容易孤身一人找到了传说中的镇山神器,又碰上妘烁和东逸这两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经过三十多天的灵山围困,她才终于获得了神器的认可。可那神器连个准确的名字都没有,况且在灵山深中受鬼魅侵扰多年已然变成了一个集聚怨念的邪器,再加上白露露本就心中有恨,彼此降伏、彼此利用之际,导致白露露成了半仙半魔之躯。水族君主为了掩盖此事,将白露露囚禁多年,为了净化她的灵魂,可是在后妃多次插手之后,竟促成了白露露几乎与邪器融为一体,逃出禁术。最终只得神明宫出名将她困在永生永世的轮回之中,又为了不惊扰五界异族,水族在神明宫的帮助下重新又造了一个白露露。
可是,再纯良的元神,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每个人,每一步,都在将她引向风魔。
白露露坐在西苑之中,看着白少卿为她准备的一袭舞裙,不由得自嘲般笑了笑。那裙子看似精致实际上与族内舞姬穿的无差,甚至为了讨好神明宫,竟没有保存水族任何衣裙的特点,轻瞥一眼还以为是养这里的什么小仙娥。白露露在水族、在他们母子二人的面前,为了生存几乎是没有任何尊严,可如今他们竟还要在别人家的地盘再将她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名誉扯碎,甚至还不忘碾上一脚。
“那神明宫君上喜欢你,讨好他我们水族复兴就有望了。”
“妘烁喜欢的究竟是谁,泠澄没告诉你吗?”白露露刚醒来的时候正瞧见白少卿和泠澄两个人站在床边,她从来都没有觉得那般绝望。
“把你带回来,是妘烁亲眼看见并默认的事,”白少卿将那舞裙向前推了推,“泠澄在高殿之上打碎了一珠子,雪族就将整座灵山都献了上来;而你和泠澄做的那些勾当,妘烁竟然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非就是看上了你这身子,你是谁,无所谓,他是五界异族的君,想要玩点新鲜的总是要找点借口的。”
“呵。”
“你笑什么?”
“白少卿,你还真是可怜。”白露露伸手挑起那条裙子,一脸嫌弃地又扔回去,“活了千百年,你恐怕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爱吧?”
她是局外人,可她深切地知道妘烁对那个附她身那丫头的情感,那个在幻境里疯狂寻找自己所爱之人,即使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也义无反顾地朝着她的方向奔去,白露露却全看在眼里。
以前的她也是那样被人爱过的啊。
她望了望凤栖殿的方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那舞裙拿到怀里,起身朝着屋内离去,只留下白少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心里却突然地不是滋味。他和母亲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导致水族的落寞,而如今竟然还需要一个女孩子来承担整个家族的荣耀。白少卿有些于心不忍,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什么改变的声音。
陈樱蹲在凤栖殿寝殿外的长廊,一个人郁闷地撇着嘴,也不知道这妘烁有什么要防范着的,连换件衣服都要设置结界,导致她这种游荡的小玩家根本进不去。今晚就是百宴了,他一定会穿上那件她新设计的衣服,早看早挑错然后早点回去,反正她整两天捋清了整条游戏剧本,白露露刺杀妘烁失手对他而言毫无威胁,就算这个世界与设定好的剧情有所出入,但作为这个游戏世界的中心,妘烁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危险的。
“可我要是再不回去,公司可能就认为我不想干了,倒时候换了一个原画师,把你化成丑八怪,有你哭的时候。若是画丑了不受女性玩家喜欢,再把你这个boss的设定裁了,到时候天命都救不了你!”
正赌气,寝殿的门被朝夕一把拉开,也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屋内光线太暗,妘烁站在后面黑着一张脸。陈樱赶忙起身凑了过去,像个小孩一般左瞧瞧右瞧瞧,仔仔细细地看她设计的花纹细节,确认几个点无误之后,才心满意足地从他身边离开,站的稍微远点去瞧,妘烁好像很配合她一般站在原地不动身。
“君上?”
“啧,这衣服穿错了吧……”陈樱小声嘟囔着,又仗着面前这俩人瞧不见自己仔细地凑上去瞧了瞧,“我记得这腰带应该从侧边穿过去啊……这屋子这么暗能穿对就奇怪了……”
“朝夕,本君觉得,这腰带好像有点问题,你再来瞧瞧。”
陈樱抬起头,盯着妘烁那张毫无感情的冰块脸看了许久,还以为他听见了自己嘟囔的话。朝夕赶忙上前,瞬间整个寝殿变得金碧辉煌,亮的陈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久才缓过来,慢慢睁开眼,那个五界异族中最尊贵的人正威风凛凛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高挑的身子撑起那件墨色的绣着金色沧海龙腾广袖外袍,高傲的气质使得他不经意微微抬起下颚,棱角分明,长眉轻挑,那双眼尾优雅上翘的瑞凤眼有着如星空般深邃的宝蓝色的眸子,微微褐色的眼角泪痣极佳地点缀着他孤冷的气质。妘烁轻轻抬起双臂,任由朝夕上前查看,那条绣着红丝边金祥云的腰带上嵌着一颗血玉,朝夕将那条腰带重新束好,又起身绕到身后整理他半束的长发,陈樱侧过头,果然还梳着她之前特地设计在右侧的三缕编发,以至于让整个人都不那么单调。从远处看去,他冰冷的脸庞与烛光辉映,带着君上那与生俱来的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陈樱不经意地嘴角上扬,得意地瞧着自己的作品。
“君上,宴席之上的人应该都到齐了。”
“嗯。”
朝夕为他带上领衫然后又跑回了前面,妘烁才与他一同出门,这样看起来,还真是有一种天子与他的小太监的感觉。而陈樱,就像一个小宫女一样跟在后面,不同的是,她无畏与那尊贵气质下权威的气场,而是蹦蹦跳跳地跟着出去。以前只能通过游戏中设定的动画来看,如今就可以跟在一旁感受众人朝拜,那种心情还是不一样的。
百宴之上此时正热闹,五界异族中的各个大小族都聚在一起,阿谀奉承、相互攀比。盼夕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间快到了,为了在花族面前不失颜面,便起身朝殿外走去,刚走了一半,宴殿的大门被推开,仙娥与侍卫一前一后地跑了进来,宴席之上原本轻快的奏乐也突然变得庄严,朝夕侧了侧身,为身后的主人让出位置。
“哦,这令人讨厌的厌世脸。”陈樱先一步跑了进去,找了个观赏极佳的地方席地而坐,“不过本姑娘就喜欢这样的。”
话音未落,妘烁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抬眸邪魅一笑,勾走了不少宴席之上女孩子的芳心,看的陈樱也瞬间红了脸,赶忙低下头,却瞥到了一旁凑上来的盼夕和她身后一脸阴郁的白露露,惊得她赶紧起身朝着白露露跑去,可没跑几步,一脚就踏进了一个泛着白光的圈,整个人进退不得只得待在原地。
“不是吧,千防万防偏偏在这时候触发剧情了?”
陈樱身后的众人缓缓起身落座,妘烁则高傲地走上宴席之上,甩开自己的衣袍坐在正前方,本应朝夕上前为他斟满酒,却变成了盼夕抿着笑捂着胸口先他一步走了过去,将斟满的酒杯递了过去。妘烁看了看她,正瞧见一张祈求的脸,于是挑了挑眉,伸手接了过来,然后伸直了胳膊朝着五界异族的众位来使,直接洒在了地上,
“五界异族难得百宴聚齐,这杯酒我们共敬先主之辈!”
盼夕尴尬地笑了笑,本抱着酒壶想上前再续一杯,却没想到妘烁直接就将酒杯放下,没有再与五界异族共饮的意思。也是,他是这个世界唯我独尊的君,谁又有资格在如此隆重的场合与他共饮呢?朝夕轻轻抬了抬手,示意歌舞奏起,可白少卿却算好了时机起身上前,
“这神明宫的歌舞我们这些天各种小聚小宴都看得快腻了,不如……让家妹献君一支舞,以贺今日之乐。”
不知道是不是在白露露体内待得久了些,陈樱深切地对这句话感到厌恶,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孩子,结果却为了自己的族人,把尊严抛出去供人践踏。
白露露很勉强地扯出一个微笑起身走到中央,规规矩矩地用水族的礼仪向妘烁行拜礼,然后向后退了两步,脱掉自己身上雪白的外袍,一袭红衣站在中央。陈樱见此起了身,这件衣服并不是游戏设定好的那件……
白露露瞧了瞧前面的朝夕,竟落下一滴眼泪。紧接着在白少卿的指挥下,琴声悠扬而起,她展开双臂散出广袖独立其中,以右足为轴,轻轻摆动双臂,娇躯旋转,愈来愈快,玉手纤纤婉转流连,裙摆飘飞,摆出层层艳色,流光飞舞,身轻如燕。她踩着音乐,忽慢忽快,身姿柔弱无骨,纤足轻点,如轻踏水镜之上步步生花。美目流盼,莞尔一笑,所见之人如勾走魂魄,屏息叹绝,就连陈樱都被她的舞姿吸引,目不转睛。突地,她轻落在地,长袖掩面,琴声戛然而止,再瞧舞台中央那女子,竟是双眸之间满是怨恨,一脸杀气,起身超正殿之上飞去,而那本来攥着长袖的手中竟吸取着宴会之中桌面上所有的酒水,凝练成一把长剑。
与台下的惊慌形成明显的对比,妘烁依旧坐在原处,正眼也没瞧她一眼,只是悠哉地拿起酒杯,正抵挡住了白露露杀过来的剑,剑碎杯破,她却不肯错过这机会,手中残破的水汽又凝结在一起,朝着妘烁的胸膛狠狠地捅了过去。
“妘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