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此言一出顿时震惊四座,有的在心里暗暗嫉妒风承骏的好运气,不但是状元还得以娶到郡主,有的则是羡慕安宁郡主可以嫁给才华横溢的大理寺少卿风承骏,而雪文曦已经完全呆住了,心乱如麻,万一……万一风哥真的不能和我在一起该怎么办?万一他真的被逼着娶别人怎么办?想到风哥有可能会娶别人为妻,她就觉得心绞在了一起,像被千百只手攥来攥去。雪文曦不敢去看风承骏的脸,也不敢抬头看其他人的脸。
就在此刻,雪文曦身边有一个身影走向前方,原来是风承骏,风刺史知道儿子想说什么,又怕他惹怒了太后,于是拼命向他使眼色,可风承骏彷佛看不见周围的人事物,径直走到皇上与太后面前行了一礼,郑重道:“启禀太后,郡主乃千金之躯,微臣诠才末学,实在不堪相配。何况之前父亲已经为臣聘下了一位妻子,交换过庚帖即将通婚书,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不可轻易断绝,故恕臣无法从命。”
风刺史看着眼前沉稳而又有礼的儿子,即为他担心,怕皇上太后因此觉得他不识好歹,但是又对他的有情有义有担当感到欣慰。此刻的雪文曦听着前面文哥郑重其事的话语,不由得泪流满面,旁边的雨乐暄和雷泽信一左一右把雪文曦护住,雨乐暄递过来一方手帕:“擦一擦眼泪吧,说不定一会你还要去觐见呢!”
雪文曦接过手帕,一刻不离的盯着风承骏,想要把他此刻的每副神情都记在心里。
太后听见风承骏如此回答,面上倒是没有显出或惊诧或愤怒,只是不知道心里是何种想法了。皇上听见风承骏定亲了,感兴趣问道:“风刺史,你给儿子订的是哪家小姐呀?”
风继昌回道:“微臣给承骏订的亲正是他的同窗——雪文曦姑娘。”
“啊原来是她啊!朕记得她现在在国子监当差对吧!”皇帝恍然大悟,转身对太后道:“这可是个奇女子,是咱们云国几百年来第一位女探花,依朕看,才华是不输安宁的!”
太后在之前也听说过今科出现了一位女探花,据说之前是男扮女装在云上学堂读书,不过她向来对朝堂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何况女子多读几本书是好事,读书明理,但是要混迹于男子之中读书做官,倒显得有些轻浮不知耻了,如今还和她为孙女选的孙女婿有了首尾,心中更是不喜:“安宁我是知道的,经史子集不必说,琴棋书画各方面也是颇有造树的,那雪文曦竟然真的不输安宁吗?”
云秀清看了看下面微微低着头的风承骏,心里突然有一种名为难过的感情喷涌而出,尽管如此她还是以最美丽的面容示人:“皇祖母,论才学我是万万不敢和雪姑娘相提并论的,听说雪姑娘之前刚入国子监的时候,与诸位监生一较高下,竟无一人能与雪姑娘匹敌,真是令人敬佩。”
太后点点头,随后又让彩蝶把雪文曦传到御座之前,问道:“哀家听说,你已经和风承骏许下婚约了?”
其实还没有通婚书就不算是真正的订亲,但是眼前这种情况更是容不得否认了,于是雪文曦蹲下身盈盈一拜,不卑不亢道:“回禀太后,臣与风承骏自殿试之后便由双方父母订了婚约。”
“那可是你们在云上学堂之时便已经定情?”太后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透出锐利彷佛能够看穿人心的目光。
雪文曦并没有预料到太后会问这种问题,她明白,太后实际想问的是自己和风哥是否在云上学堂就已经无媒苟合,这的确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在云国,男女大防并没有那么严格,未婚夫妻之间一起去郊外踏青约会是常有的事,男女之间不通过父母而彼此定情的也不少,但是这一般不会直接放在台面上说,也没有父母会直接说自己女儿主动和哪位男子在一起,比如雪文曦的母亲文夫人是个传统妇人,因此雪文曦就没有和她说太多自己和风哥之间的事情。
想到这里雪文曦决定把风哥发现自己是女子的时间推后一些:“在云上学堂求学期间,风哥并不知道臣实际上是女子,是后来殿试前不久臣才告诉他的,之前风哥只把臣当作弟弟一样看待。”
既然雪文曦都这么回答了太后当然也不好继续再一直追问,只是还对风承骏的这个选择有颇多疑问,在她看来,风承骏家世好,是世家子弟,还有突出的能力,虽然雪文曦长得是挺好看,但是却毫无家族背景。风承骏娶了这样的女人,能给他什么助力?但是太后也明白,自己不能强行把人家已经定亲的未婚夫妻给拆开,当然不是太后没有这个权力,只是这样做往往得不到好名声。
雪文曦说完之后就看向风哥,看见风承骏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她松了一口气,此刻殿中没有表演的舞者,有几位命妇在夸赞郡主和风承骏,言外之意是雪文曦配不上出身高贵的世家公子,而太后和皇上也没有再说什么。正当雪文曦倍觉尴尬的时刻,在皇后旁边有一个衣饰华美的妙龄女子突然说道:“刚才我听见似乎容嫔娘娘在夸赞安宁姐姐,莫非是想把你的那个弟弟和安宁姐姐凑成一对吗?”这位女郎拿着一把双面绣着闭月羞花的美人的圆扇轻轻摇动:“我听说容嫔娘娘的弟弟不但长得一表人才,还精通诗书,和安宁姐姐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安宁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此话一出,那位刚才急着讨好太后和郡主的容嫔就偃旗息鼓了,只因这殿中大多数人都知道,容嫔娘娘的那个弟弟实在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长得肥头大耳,科举参加了好几年,连个同进士都没考到,容嫔也暗自后悔,怎么就忘了晋阳公主和安宁郡主一向合不来呢!
原来这位妙龄女郎正是当今最受宠爱的小公主——晋阳公主,即使比起诸位哥哥,她受到的宠爱也是一骑绝尘的,阖宫上下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后,就没有敢招惹她的人,奇怪的是,这位公主即使是和异母姐妹相处的也非常好,却唯独经常和安宁郡主针锋相对。
云秀清听见晋阳这样公然拿自己的婚事开玩笑,也没有发什么脾气,虽然心里恨但是面上还是淡淡笑道:“公主说笑了,我对此人毫无了解何谈相配不相配?”云秀清本想刺晋阳公主几句,但是看到陛下正看着此间,也只好作罢:“还请公主不要拿我取笑了,安宁一切都听太后娘娘的吩咐。”
太后也不喜欢晋阳这样公然刺安宁,虽然年纪大了可太后还仍然耳聪目明,对于宫里的这些事情她看的一清二楚,虽然心里更喜欢的是安宁,但是碍于皇帝和皇后,终究是不能太过指责晋阳,只是责怪的看了晋阳公主一眼:“都消停些吧!哀家有点累,安宁随我去更衣吧!”
晋阳公主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认真端详了下雪文曦,随即对身边的皇后娘娘道:“母后,真没想到咱们云国还有雪姑娘这样的奇女子,之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总算是见到了,母后就代替女儿赏赐她一些什么吧!”
皇后便让宫人取来一套非常精致的翡翠头面送给雪文曦,偏偏这样的赏赐是不能推辞的,于是雪文曦只好收下了,此时,她和风承骏都看出来了,这位晋阳公主是拿着她和风哥当筏子在和安宁郡主别苗头呢!
尽管雪文曦知道,这场赐婚云秀清应该不知情,但是想到太后居然想让风哥娶她,心里还是有点别扭,而晋阳公主依旧兴致高昂:“父皇,母后,依我看雪姑娘和风大人甚是相配呢!他们多年同窗,现在又要结为夫妻,女儿替他们讨个恩典,就请母后下道懿旨,为他们赐婚,如此岂不是更添一层佳话?”
对于这件事皇后倒是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眼带询问看向皇帝,这么多年里皇后一直盛宠不衰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凡事都以皇上的意见为先,像之前淮南王世子那件事,之所以世子直接被投入死牢,就是因为皇上急皇后所急,二人自结发以来共育有三子一女,且皇子俱被封为亲王,长子更是当今太子,宠爱可见一斑。皇上同意了,皇后便对着风承骏和雪文曦笑说:“你们两个果真是有缘,本宫这就下懿旨赐婚,望你们以后琴瑟和鸣,相知相许,方不负晋阳公主一番心思。”
雪文曦和风承骏连忙点头应是,而此刻正好安宁郡主进殿,正向皇上皇后请安:“陛下,娘娘,皇祖母说她方才吃了酒水有些困乏,在后殿躺一会,一切照常进行即可。”
晋阳公主一看见安宁郡主就如同骄傲的孔雀一般,迫不及待开屏展示自己的美丽和智慧:“堂姐,刚才母后说要为雪姑娘和风大人赐婚,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很相配?”
云秀清先是一愣,随后入座随口道:“当然,果真是极为相配的。”
这个赐婚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风承骏和雪文曦也回到宴席之中,雨乐暄颇为八卦地问道:“怎么样?我刚才听别人说,皇后给你俩赐婚了?”还颇殷勤的倒了一杯果酒递给雪文曦。
雪文曦接过喝了一口,凉凉的酒沁人心脾,此刻的她如同劫后余生,面对眼前的这么多珍馐,已经没有多少兴趣了。不过还好,有了皇后的懿旨,这门亲事即使有人想破坏,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风承骏把雪文曦的手带到桌子下紧紧握住,他的手很温暖,支撑着她给她力量,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雪文曦真想倚在风承骏的肩膀上。
酒过三巡,殿内的舞蹈已经停下来,皇帝携着皇后及众大臣去承天门的城楼上赏月。城楼高耸,因此显得月亮更大了,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彷佛给天地间披上了一层霜衣。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雪文曦在这众人都静静赏月的时刻,怅惘的叹了一口气,此刻城楼前方已经被许多将士围成了一个圈,圈外不远处则是来观赏的老百姓,每年的中秋节、元旦节等节日,如果有大型表演的话,是允许百姓们前来观看的。
只见鼓声一响起,突然窜出来一堆人,手里持着珍奇百兽的模型,尽量把人身隐藏起来,参加表演的那些常见的龙虎豹自然不必说,还有许多雪文曦未曾见过的神兽。这种表演是百戏的一种,也带着幻术的色彩,名为鱼龙曼衍,街头巷尾也会有人表演,但往往不会有这么多动物和这么大的排场。
“风哥、师兄、乐暄兄,你们看那些动物是什么?”雪文曦指着前面那几个造型别具一格的野兽问道。
雨乐暄和雷泽信纷纷摇头表示不清楚,三个人同时看向风承骏等待他的回答,风承骏鄙视地扫了他们三个一眼,接着指向场地中变幻莫测的动物一一讲解:“你们看那只像牛但是又全身长着刺猬毛的是穷奇,像野猫但是是白脑袋的是天狗,像狗但是四足无爪的是混沌,人面马身有虎纹,生着鸟翼的则是英招。这些都是山海经里面记载的动物,一看你们就没好好读山海经。”
雪文曦突然笑起来,风承骏好奇:“你笑什么?”
雪文曦一脸郑重的回答:“风哥,我都有你了还要山海经作什么?”
想想竟然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风承骏时常惊诧于眼前人的古灵精怪,此情此景,有情人共赏明月,实在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
就在雪文曦和风承骏相互依靠的这一时刻,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霜儿先给雪文曦问了安:“雪小姐,我们郡主邀请您去一趟。”
雪文曦便随着霜儿去到了含元殿的一间侧室,果然见云秀清正坐在桌子旁,手里捧着一个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