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雪文曦在国子监门口张望,一辆颇为简朴的青色马车驶来,风康坐在前面驾车,马车驶到雪文曦身边,风承骏掀开帘子,微笑道:“文曦,上车吧!”
雪文曦握上风承骏递出的温暖的大手,迅速踏上了马车。
车里有一个小桌子,放着一碟水果,还有一碟鼎香楼的糕点,旁边还放着一个盘子堆着碎冰,用来解暑。
雪文曦大大咧咧地盘腿坐下,随手拿起一块绿豆糕就要往嘴里塞,突然“啪”地一声,一把扇子拍在雪文曦的手上。
“风哥你干嘛啊!”雪文曦对山子的主人怒目而视,伸出被打的那只手:“你看看都打红了!我好疼啊!”
风承骏放下扇子,急忙把雪文曦的手拉过来,用浸过冰水的毛巾仔细擦拭:“真的很疼吗?我非改掉你这个不洗手就吃东西的毛病,都被我逮住好几次了。”
雪文曦抽出手,伸出十个手指头在风承骏面前展示,还不停摇晃:“风哥,你看看一点都不脏哦!现在总可以吃了吧!我真的生你气了!”她又拿起刚才的绿豆糕,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人家刚刚才在监里洗过手嘛,我好饿啊,都没有力气了。”
说罢雪文曦吃完绿豆糕,就躺下来,枕在风承骏的腿上。
风承骏打开扇子,为心爱的女孩扇着风:“怎么?今天可一切顺利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别提了!”雪文曦又气冲冲地坐起来:“风哥,你也知道,国子监有五厅六堂嘛!今天,祭酒大人和我说,我负责的主要是率性堂、修道堂、诚心堂这几个地方,结果我进去之后,那群学生就在那里起哄,说什么女子凭什么教他们?我是有裙带关系才得到这个探花之类的话!他们不过是一批依靠祖宗荫蔽才得以到国子监读书的人,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风承骏听了之后倒是未曾生气,只是面容严肃了许多:“然后呢?他们之后可又有逾越之举?”
“哈哈,他们不敢了!风哥,你知道我后来怎么对付他们的吗?”雪文曦扬起眉毛,脸上带着得意的小表情,就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得到了心爱的零食。
风承骏很给面子的接下话:“你怎么做的?我知道文曦你一定有办法的!”
“我进去之后就说,你们既然不服本官,尽可拿你们最擅长的琴棋书画中的任意一种来和本官比较,倘若你们赢了,本官自当辞官归家,自此再也不涉足官场,倘若本官赢了,你们须得认真服从本官命令,做到令行禁止,不得有违!”
雪文曦停顿了一下,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苹果,抛来抛去:“他们之中倒是有不少人敢和我比,有比四书五经的,有比围棋的,有比画画的,有比弹琴的,我看他们一开始的样子还以为他们多么厉害呢!结果还不是让我一个一个给收拾了,全都是一些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呀!”
“祭酒来做裁判,宣布我赢了的时候,那群人,眼睛红了脸色绿了,风哥,你是没看到他们的脸色,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雪文曦得意洋洋的向风承骏说起今天的事,风承骏的眼神里充满了赞赏,他知道,文曦是一个那么坚强的女孩子,永远不会让他失望。两人虽然实际上是在这简陋的马车里,却彷佛置身于宽广舒适的大宅里,此心安处即为家。
“风康,去书店吧,我和风哥去挑点东西。”雪文曦在马车里已经吃饱喝足,打算和风承骏再逛一会回家。
风康却突然停下了马车,雪文曦好奇地掀开帘子,顺着脸上露出苦兮兮表情的风康的眼神,看到了马车前面停着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正是已经好几天不见的雨乐暄。
酉时三刻,鼎香楼三楼雅间。
“这个地方可足够安全?”雨乐暄一边焦急的问道,一边在屋子里检查是否有机关密道。
“放心,这是我姑姑开的,绝对没问题!”风承骏坐在桌子旁,看着转来转去的雨乐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究竟是何事?这几天你到底去哪里了?”
雨乐暄镇定下来:“承骏兄,你现在在大理寺当差,还是大理寺少卿,可听说过淮南王世子打死皇后表弟、当今丞相之子华成弘这个案子?”
“确实听说过,之前皇后为此大怒,还打死了华府华公子的几个仆人,而此事刑部已经定案,只待大理寺复核通过,上报陛下,便可投入死牢等待行刑了。”风承骏站了起来,走近雨乐暄:“你这几天消失,莫非同此事有关?”
雨乐暄苦笑了一声,无可奈何道:“不瞒文曦和承骏兄,其实,之前我就和淮南王世子因一件偶然之事结为莫逆之交,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多年知己之情,和亲兄弟也差不到哪里去,淮南王世子为人温和知礼,绝非骄傲蛮横之人,我……我决不相信他会杀人。”说罢雨乐暄还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只可惜我人微言轻,又怎么会有人相信我的话呢!”
雪文曦看着雨乐暄焦急的样子,内心也急躁了起来:“乐暄兄,你先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说不定我们群策群力,就能想出办法来解决这件事呢!”
雨乐暄懊丧的摇摇头:“依我看,皇后是想尽办法要治淮南王世子的罪了,淮南王的生母不是太后,也因此太后只是对淮南王面子情,虽然她比较宠爱淮南王的女儿安宁郡主,但是太后也不会为了安宁郡主就来打皇后的脸,更何况这次死的是皇后最疼爱的表弟,丞相的势力也那么大,我只怕……只怕……”
雪文曦有意鼓励一下雨乐暄,因此故意走到门旁边,一边瞧着雨乐暄的表情一边大声说道:“哎呀!我认识的乐暄兄,可不是这么一个垂头丧气的人啊!他乐观向上,遇到再艰难的事情都毫不退缩,我可不信,会有什么事情会打倒他,除非,他真的变成了一个胆小鬼!”雪文曦还特意给风承骏使眼色,意思是让风承骏也说几句话刺激一下雨乐暄。
风承骏见状摇摇头,雪文曦巴巴地把雨乐暄按在桌子旁:“先别慌啊乐暄兄,你现在仔细想想,这件事还有没有别的可能的人证?正好,风哥他现在就在大理寺嘛!有什么冤情让他帮你查一查!”
雨乐暄叹了口气:“我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查出什么有效的线索。其实,具体的案发过程我也不了解,不过,淮南王的小女儿安宁郡主正在京城,之前正是她和世子一同进京的,她对于这件事非常清楚,要不是她告诉我,我现在还不知道世子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我让人去把她请过来和承骏兄说明一下,一切拜托你了!”雨乐暄的眼睛红红的,脸色也非常憔悴,彷佛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这样的神情,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安宁郡主过来的很快,只见她一身浅蓝色襦裙,绣着祥云和花朵,披着白色的披风,头上也仅仅插了一根简单的白玉钗,虽然看得出悲容,但仍然不失秀丽,身后的丫鬟行动间颇见章法,帮安宁郡主取下披风后便自动关上门,和风康一起守在门口以防外人进来。
此刻屋子里只余下安宁郡主、风承骏、雪文曦和雨乐暄四个人,雨乐暄朝安宁郡主点了点头,她便开口道:“此事,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百花楼里面有一位绝代佳人,乃是犯官家属,虽然长得倾国倾城也颇具才华,但是非一般人不可为其赎身,毕竟她的卖身契在官府放着。我哥哥受邀到别人府上做客,而当时表演的正是这位女子——慕容绿袖,我哥哥对她一见钟情,欲为其赎身,纳进府里做妾室,可是万万没想到,那个华成弘也看中了慕容绿袖,也想为其赎身!”
安宁郡主说到此时,已经有些悲愤,她坐下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喉:“可谁曾想到,就因为此事,我哥哥和那个华成弘就起了口角之争。那个慕容绿袖,前脚还和我哥哥好着呢,转眼间竟然又和那个华成弘山盟海誓,我哥哥气不过,就在十几天前去百花楼,找慕容绿袖想要问个清楚,她究竟要和谁一起,可是去到的时候,竟然发现……竟发现她和那个华成弘躺在床上搂搂抱抱!我哥就和慕容绿袖吵了几句,随后便下定决心,再不和那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有任何牵扯,可没想到,我哥哥刚刚回到家,就听说百花楼起了大火,而起火的,正是慕容绿袖和华成弘所在的房间。”
“他们两个人,都被火烧死了,最后找到的,不过是两具已经烧焦的尸体,而华府的人已经辨认过了,说尸体的确是他家少爷,百花楼的老鸨和其他客人,都说曾见过我哥哥在屋子里和慕容绿袖、华成弘大吵一架,怀恨在心,所以放火烧了他们,在我哥哥走后大火就烧起来了,所以火是我哥哥放的,但是,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