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林娇月对着病历看了很久,从她偶尔的头痛开始到第一次昏厥,到住院,最后选择放弃治疗。
林娇月看着看着,眼泪就不停的流下来,好像突然就释怀了。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最后给自己留下来的不过是最后的一声“娇娇”。可是自己不需要。
从来要的都不是娇娇。
“为什么呢?”林娇月把病历一遍遍的团成团,又再次展平,“为什么到最后都不帮我?为什么到最后你都选择他?”
林威在楼下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林娇月的哭声,这个孩子一直都忍着坚强,从来不曾在别人面前哭泣。
现在也是。
林弋阳今天陪同林娇月签字的时候,林娇月冷静的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再也没有出来。
“你那边还顺利吗?”
“就那样。”
陆予辰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林娇月,还没有来得及询问,林娇月就先下了楼,她听到了开门声。
“怎么样?爸爸好点了吗?”
“你的事情结束了吗?”
同时的询问,林娇月故作轻松,“结束了啊,签了捐赠书,等到通知过几天去领骨灰就好了。”
“反正我也不打算见她。”
林娇月把病历扔在沙发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我以后也要这么潇洒,得了病就出去旅游,再也不回来。”
“说什么呢?你走了,就不要我了?”林弋阳转了话题,“再说了,扔下我,也不能扔下姐夫啊。”
几个人说说笑笑,好像最近的事情都是小事一件,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
“爷爷,以后带你去旅游好不好?”
“好。”林威已经能说清楚话,而且能说很多话,“以后带着我孙子,带着我外孙,我们一起去。”
老人家的心愿只有这些了。
林娇月看了一眼林弋阳,“听见没?你抓紧把安安娶回来!”
“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先加油吗?”
林弋阳拿着苹果出门,“我争取在年后就给你把弟媳妇娶回来,准备好礼金。”
敲诈!
等到关门声响起来,房间又恢复了安静,陆予辰抽了张病历出来,果然已经是皱巴巴的样子。
可是林娇月看起来依旧是什么事都没有。
“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忙你的,人死不能复生。”林娇月推着林威回房间,“现在陆家那边最要紧。”
虽然是这样说,可是陆予辰知道她心里并不舒服,把病历拿在手里,陆予辰回身抱住刚回来的林娇月。
“不用这样逞强的。”
“哪有逞强!”林娇月推开陆予辰的怀抱,“怎么总是想要骗我的眼泪?”
看着林娇月笑着上楼,陆予辰看着林娇月的手臂做了擦眼泪的动作,陆予辰刚准备上楼,林娇月站在楼梯口指着他。
“都怪你,哪有这样哄人的?”
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林娇月的声音一顿一顿的,看着陆予辰拾阶而上,林娇月的骂声更加厉害。
“哪有你这样当老公的?你就不要管我就好了,让我自己消化不行吗?”
到最后的声音都是含糊不清,林娇月咽了口唾沫,看着陆予辰站在自己面前,“每次都是我很狼狈,每次都是我。”
陆予辰这次笑了没说话,也许很快林娇月就能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自己和她现在也许不会有什么区别。
“我陪你去好不好?”
林娇月点点头,这种时间,自己也希望陆予辰在自己身边。
最终林娇月也没有去见施佩玉最后一面,只是选好了骨灰盒送了过去,全程由陆予辰出面,林娇月只是坐在大厅看着稀疏的来往的人。
陆予辰签了字接到林娇月的电话,询问情况。
“已经好了,我去找你。”
“我去找你。”
林娇月突然固执了起来,让陆予辰不要动,等着自己过去。
选了最俭朴的骨灰盒,林娇月当时只是随手一指就定了下来,也没有摸摸看,也没有认真的看看花纹。
原来是这样的盒子装着施佩玉存留的最后的东西。
林娇月看着骨灰盒出神,陆予辰站在一旁等着她。
摸了很久才把上面的花纹摸清楚,林娇月笑了笑,双手把骨灰盒抱在怀里,“妈,我来带你回家。”
哪里还有家呢?
林家的住宅不是家,现在的家是陆予辰和自己的家,自己和施佩玉再也没有一起的容身之地。
自从父亲离开,林娇月就成了孤苦无依的人,施佩玉有戴云杰,林弋阳有夏安安,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是冬日难得的好天气,林娇月抱紧了骨灰盒出来,陆予辰跟在后面,不敢离开。
“你看这就是她全部的东西了。”
笑着说出来这句话,林娇月还示意让陆予辰看自己怀中的骨灰盒,“那么大的一个人,到头来就只有这些了。”
“人类,真可笑。”
心里难过,可是林娇月却没有办法表现出来,明明是应该痛哭的场面,可是林娇月的眼泪却在昨天都没有了。
“我还没有为她选墓地,可是又不能让她和我父亲在一起。”
林娇月心里清楚自己有多恨她,可是到了最后自己好像也很爱她。
“我要替你选一个没人去的地方,永远都不要去看你,最好没有人去看你,让你后悔一辈子!”
林娇月抱着骨灰盒蹲在地上痛哭,陆予辰站在她旁边,默默的抹眼泪。
谁都没有办法说话,因为无话可说。
“帮她选个墓地吧。”
林娇月蹲在地上安排陆予辰,刚起身,眼前就一片漆黑,站立不稳,失去了意识。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林娇月的梦里还在林家大院里,还有父亲拿着娃娃哄自己,还有陪着林弋阳一起挨骂,被爷爷罚跪在书房。
还有施佩玉替两个人准备了夜宵,还有姑妈每次出差回来带回来的巧克力和各种礼物,还有戴云杰会带着自己和林弋阳一起看书。
太像一场梦了。
这二十多年的人生,竟然活成了一场梦。
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怕。
“娇娇…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