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姑娘的问话,侯铭轩不由得感到有些尴尬。
他连忙伸手扶了扶自己那颗早已被雨水淋得不成样子的脑袋,然后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姑娘。今天晚上这雨来得太突然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卖雨具的店铺都已经关门歇业了。所以,我想问问看,您家里是否还有多余的雨伞可以卖给我一把?”
只见那姑娘微微抿嘴一笑,如水波般温柔的目光轻轻落在侯铭轩身上。
“公子您看,您此刻浑身都已被雨水湿透,如果就这样不管不顾,怕是极易染上风寒,不如先随小女子进屋来避一避雨吧。”
听到这话,侯铭轩感激地点点头,然后便跟随着这位善良的女子走进了屋内。
进得屋来,女子自我介绍道:“小女名为苏莞。”
侯铭轩微笑着应和,表示已经知晓。
苏莞动作娴熟地为侯铭轩沏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香茶,又转身匆匆走向另一间屋子,不多时便寻来了一身朴素的粗布衣裳。
“这是我家大哥的衣物,他整年都在外面务工谋生,一年到头也就只能归家那么一两次罢了。”女子轻声解释道。
话刚落音,像是担心侯铭轩会介意这身衣服不够干净整洁一般,苏莞急忙又补充说道:“公子请放心好了,这件衣服可是经过多次清洗的,绝对不会弄脏您的身子。”
侯铭轩双手接过那碗还冒着丝丝热气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顿时感觉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流淌而下,一直暖到了心底深处。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一把将那件粗布衣服接了过来,并再次向苏莞道谢。
此时此刻,侯铭轩的心里暖洋洋的,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着素昧平生之人,竟能够收获如此贴心的关怀。
侯铭轩方才刚一踏入这间屋子时,鼻尖就嗅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草药味道。
紧接着,他听到偏厅中传来轻微的炉火煎烤之声,“噼里啪啦”作响。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此时虽然已经进入秋季,但江南一带的天气依旧炎热难耐,按常理来说根本无需生火取暖。
侯铭轩不免起疑。
就在这时,未燃灯的里屋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只见苏莞闻声后,快步走向偏厅,侯铭轩换好衣服后走出门来,仔细盯着,谨慎的很。
苏莞小心翼翼地将正在火炉上煎熬的药液取下,然后轻轻倒入一只瓷碗之中。
接着,她拿起一块早已浸湿的手帕,包住碗身,缓缓吹气,试图让滚烫的药液尽快冷却下来。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苏莞端起碗,轻手轻脚地走进昏黑的里屋。
侯铭轩见状,也紧跟其后,想要一探究竟。
当他迈入里屋时,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由得心头一颤。
只见一位面容憔悴、身形枯瘦如柴的老者躺在床上,正不住地咳嗽着,苏莞则静静地走到老人身旁,半蹲着身子,用勺子舀起一点草药,耐心地喂到老人嘴里,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忧虑。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靠近,苏莞猛地转过头来,发现本在侯铭轩正站在自己身后。
她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尴尬之色,随即轻声解释道:“小女子自幼父母双亡,全靠爷爷含辛茹苦地将我和兄长抚养成人。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几年前,爷爷受雇于城主前往茶园劳作。由于采摘速度较慢,未能满足城主的要求,结果惨遭毒打,双腿被生生打断,最后只能被无情地打发遣送回家。没想到祸不单行,数日前爷爷又不幸染上了风寒,尽管服用了好几帖草药,病情却始终未见好转……实在是让公子您见笑了。”说完,苏莞低下头,眼眶微微泛红。
侯铭轩摆了摆手,心中却有些难过。
他回到客厅,将剩下茶水饮尽。
如今眼前,只是洛天雄作恶多端、鱼肉百姓冰山一角的显现。
至于更多的,他究竟害惨了多少家庭,恐怕难以估计。
真是畜牲!
没过多久,只见苏莞轻移莲步,手中捧着一把崭新的油纸伞款款而来,并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在了桌前。
她微微欠身,轻声说道:“公子您可是从外地而来?而且依小女子之见,您应当是来自京城那边的吧。”
侯铭轩不禁面露些许讶异之色,但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他好奇地追问道:“姑娘何以如此断定?不知姑娘究竟是通过何种方式看出这些端倪的?”
苏莞闻言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花绽放般清丽动人,随后又动作轻柔地拿起茶壶,再次为侯铭轩斟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只听她缓声说道:“小女子平素识人颇有几分心得,观公子您全身上下皆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富贵之气,举手投足间更是流露出不凡的气度与涵养,想来定是曾经见识过诸多繁华盛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
稍作停顿之后,苏莞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忧虑之色,接着劝道:“公子若是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还望能尽快动身离开此地才好啊。至于这把雨伞嘛,就算是小女子送给公子您的一点心意,权当是不收分文啦。只是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若是再过一会儿,待到街上那些人多起来的时候,说不定会给公子您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呢。”
“麻烦?”
听到这话,侯铭轩紧紧皱起眉头,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非得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眼见侯铭轩如此执着,苏莞颇感无奈,只好叹了口气,继续向他解释道:“实不相瞒,近日以来咱们这座城里可不太安宁呐!我听闻城主府上突然涌进了大批倭缅武士,他们行事向来蛮横无理。倘若让他们撞见像公子您这样初到此地的外乡人,难免不会心生疑虑。万一真被他们盯上了,到时候公子您的处境恐怕就会变得相当凶险了。劫掠银钱倒是小事,怕只怕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将您抓走,甚至打杀。”
侯铭轩嘴角微微上扬:“真没想到,姑娘懂得竟不少。”
话音刚落,他轻轻伸手探入双肩背包之中。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摸索声,一只沉甸甸的银锭被他缓缓地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