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瞧那位平日里以清正廉洁著称的御史副丞,刘成的下属,此刻也深陷这权力漩涡,他站在人群中,看似镇定,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他瞧了瞧四王爷那边兵强马壮,骑兵们个个威风凛凛,铠甲在日光下闪耀夺目,冲锋起来定是势不可挡;又瞅了瞅六王爷身旁的精锐弓弩手,暗自掂量:
“四王爷有勇,六王爷有谋,这二人难分高下啊。太子势力最盛,有勇有谋,却心思狠辣,绝非明君之选。我若贸然站队,万一站错,一世清名可就毁了。我半生清廉,为的就是在朝堂上留个好名声,若因这次选错主子,落得个千古骂名,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但若不选,待新君即位,又怎会有我的好果子吃?新君定会记恨我未在关键时刻表忠心,日后仕途堪忧啊。”
他眉头紧锁,眼神游离,在诸位皇子间来回扫视,试图从他们的举手投足间寻出一丝端倪,以定自己的押宝方向,可越看心中越乱,那紧皱的眉头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本是空旷大御极殿殿前广场,此刻几乎要被挤满,人声鼎沸,喊杀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仿若阿鼻地狱般混乱嘈杂。
大臣们在这喧嚣中各怀鬼胎,而侯铭轩身处重围,孤立无援,生死未卜。
有人悄声议论:“侯铭轩这次怕是插翅难逃了,诸位皇子都视他为眼中钉,你们说,他今天会死在谁手里?”
“依我看,四王爷心狠手辣,手底下那群骑兵可不是吃素的,说不定就冲上前把侯铭轩给踏成肉泥了。他那暴脾气,可容不得侯铭轩这般碍眼之人。”
“可别小瞧了六王爷,他那弓弩手,百步穿杨,侯铭轩在房车里,能躲得过箭雨?那箭雨一旦齐发,房车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侯铭轩即便有三头六臂也难逃生天。”
侯铭轩在房车中,透过车窗扫视着眼前这些将他迫害至诏狱的畜生,双眼仿若燃烧的炭火,怒火中烧。
他的双手紧紧握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恨意,胸膛剧烈起伏,似要将这房车撑破。
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落,并非因为闷热,而是内心的熊熊怒火在灼烧,让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几近失控的边缘。
他想起他们是如何通过各种奸诈手段残害忠良,逼死了自己的挚友梁舟钰。
那一日,梁舟钰被诬陷各般罪名,在朝堂之上,面对众人的污蔑,他百口莫辩,脸色惨白如纸。
他的嘴唇颤抖着,想要开口辩解,却被一连串莫须有的指控呛得说不出话来。那双平日里炯炯有神、满是才情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只剩下绝望与不甘。
朝堂之上,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平日里那些与梁舟钰称兄道弟、附庸风雅的官员们,此刻却纷纷倒戈,落井下石,用最恶毒的言语攻击他,只为了迎合那些心怀不轨的权贵。
恰恰当时,唯一能给予助力的沈皇不在宫中。
为了侯铭轩不被迫害,他只能与田宰辅作下交易,以身死的代价,以自污的代价,获取他侯铭轩的生。
侯铭轩在边境得到宫中来信时,是那样的无助绝望,面对这吃人的世道和朝廷,却无能为力,那一刻,他的心仿若被撕裂,痛苦得几欲窒息。
他瘫倒在地,双手抱头,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浸湿了脚下的土地。
边疆的风沙呼啸而过,吹打着他的身躯,却吹不散他心中的悲痛。
他望着远方京都的方向,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哽咽:“舟钰,为何你如此傻,为何……”
那声音被风沙吹散,却又似在天地间久久回荡。在那荒芜的边境营地,周围的士兵们虽心生同情,却也只能默默叹气,他们深知这朝堂的黑暗,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抗衡的。
侯铭轩就那样蜷缩在角落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一夜白头。
他又想起他们是如何把自己的心血天阙阁及一众产业毁灭,那些精心收集的典籍、耗费巨资打造的器械,悉数充公,仿若他破碎的梦想。
天阙阁曾是他的精神寄托,里面汇聚了天下奇书,文人墨客们时常聚于此,或研讨诗词歌赋,挥毫泼墨间,佳作频出;或钻研经史子集,唇枪舌剑中,智慧碰撞。
天阙阁研究着造福百姓的技艺,阁内的能工巧匠们,凭借着侯铭轩带来的新奇理念,打造出前所未有的农具,让农民们的劳作事半功倍;还有那独特的火锅,鲜香热辣的汤底,配上各种新鲜食材,食客们围坐一团,欢声笑语不断,温暖了无数个寒冬。
冬日里,大雪纷飞,天阙阁内却热气腾腾,人们一边品尝着美味,一边畅谈人生,那温馨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热闹的唱厅,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婉转,歌女们的歌声清脆悦耳,余音绕梁,为人们带来无尽的欢愉。
达官贵人、富家公子们常常在此流连忘返,沉醉在这美妙的音律之中。
天阙阁内有着无数古董,有些流传千年,每一件都承载着历史的厚重,静静陈列,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四楼中,有着无数潮流服饰,款式新颖别致,面料上乘舒适,引得众人竞相追捧。
姑娘们穿上那精美的服饰,在街头翩翩起舞,成为京都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更有着他的回忆,他曾与挚友在此彻夜长谈,谋划未来,也曾与下属欢庆成功,分享喜悦。
如今却成了一片空空如也的九层楼阁,与他初入朱雀街,接受此楼阁时,区别不大,就好像他压根每曾来过京都一样。
否定了他存在的证明。
门窗破败,在风中吱呀作响,像是在悲叹往昔的辉煌不再。
楼阁内,尘埃肆意飞舞,在透过缝隙洒入的微光中,显得格外凄凉。
好像这五年,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一切天才想法,全然是空白。每每想起,心中便如被千万根针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