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悠悠逛游了大半个时辰,京城的夜色愈发深沉,可街头的热闹劲儿却丝毫不减。
五彩的烟花依旧不时在夜空绽放,将人们的欢声笑语映衬得格外响亮。
沈虞迩神色间带着几分不舍,轻声说道:“已至丑时末,今日与大家并行,很是开心,只是辰时还需向父皇、母妃请安拜年,并跟随祭祖,本宫便先回宫去了。”
侯铭轩微微欠身,恭敬行礼:
“殿下慢走,愿您新的一年诸事顺遂。”
宁泽川亦是抱拳行礼,随后紧跟在沈虞迩身后,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
送别沈虞迩及宁泽川,侯铭轩正准备转身与同伴继续闲逛,恍惚中仿佛听到了梁舟武的声音。
怪哉。
自打从江南春风堂归来后,他因着种种奇遇,感知越发敏锐,能捕捉到空气中最细微的异动。
那声音隐隐约约,却透着几分急切与不甘,在这喧闹的街头显得格外突兀。
更怪的是,似乎只有他一人听到这异样响动。
侯铭轩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寻了个借口,先是温言对苏莞、梁舟钰说道:“二位,我突然想起还有些琐事需处理,你们先行游玩,稍后我们在天阙阁会合。”
苏莞微微点头,眼中虽有疑惑,却也未多问,梁舟钰则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待二人转身融入人群,侯铭轩迅速穿过热闹拥挤的街巷,紧紧跟随声音来源步步靠近。
不多时,他来到千金堂前——这朱雀街东坊内最大的赌坊。
赌坊大门装饰得极为华丽,朱红的漆色在灯火映照下透着几分奢靡之气,门檐上挂着的大红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摇晃,与周围喜庆的氛围融为一体,可侯铭轩却知晓,这明面上合法合规,背地里腌臜勾当也绝对不少。
他微微皱眉,心生疑虑,心疑梁舟武在赌坊内赌博。
虽说在东川国境内,赌博合法,可在前世蓝星中,赌、毒二字在他印象中乃是大奸大恶,深植于心的观念让他对这类行径厌恶至极。
侯铭轩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而后不动声色,从袖中掏出一把碎银,塞给门口看护,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小哥,行个方便,我进去寻个朋友。”
那看护本欲阻拦,可掂量了下手中的银子,又瞧了瞧侯铭轩身上不菲的衣饰,犹豫片刻后,侧身让开了道。
侯铭轩顺利进了天阙阁内。
一入大厅,嘈杂之声便如潮水般涌来。
只见共有十六张赌桌整齐排列,每张赌桌上都围靠着十数人,他们或是涨红了脸,高声叫嚷着下注;或是紧盯着手中的牌,眼中满是紧张与期待。
且每张赌桌旁都各自配备一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子,她们巧笑倩兮,或为赌客斟酒,或在一旁娇声助威,试图扰乱赌客的心神。
侯铭轩见状,下意识自言自语一句:
“美女荷官在线发牌?”
这场景与他前世在影视作品中所见竟有几种相似,让他不禁心生感慨。
他压下心头的异样,目光如隼,凑上前去,沿着赌桌一路探查,眼神在每张面孔上快速扫过,可并没寻见梁舟武的身影。
就在他微微皱眉,满心疑虑之时,很快,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一阵不甘的叹气声,那声音仿若带着无尽的怨念,从楼上传来。
侯铭轩皱了皱眉,心中焦急,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不顾侍者阻拦,身形一闪,一路横冲直撞,向着楼梯奔去。
那侍者伸手欲拉,却被侯铭轩巧妙避开,只能在身后叫嚷着:“客官,楼上不能随便上去!”
侯铭轩几步跨上二楼,此时二楼相较于一楼稍显安静,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他屏气敛息,侧耳倾听,凭借着敏锐的感知确定了方位。
他眼神一凝,一步跨到“捌”号包间门前,毫不犹豫,一脚踹开了那门紧闭的大门。
包间内烟雾缭绕,仿若一片混沌之地,刺鼻的烟味混合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让人几欲作呕。
侯铭轩目光锐利,穿透层层烟雾,只见梁舟武正是坐在其中靠窗的位置。
此时的梁舟武,见侯铭轩到来,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立刻起身,双腿微微颤抖,支支吾吾道:“老……老爷,您怎么来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青筋爆起,眼神游离,不敢直视侯铭轩的眼睛。
再瞧梁舟武这一身打扮,头发凌乱不堪,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胡乱地贴在额头上,显得狼狈至极。
他身上原本那件整洁体面的衣裳此刻皱巴巴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汗湿的内衬,衣角还沾着不知是酒水还是污渍的斑斑点点。双眼布满血丝,仿若几天几夜未曾合眼,眼神中透着疯狂与绝望,那是赌徒输红了眼才有的状态。
侯铭轩终于明了,为何他这些日子常常心不在焉,不见踪影。
赌局被打断,包间内的赌徒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盯着侯铭轩,眼中满是不满与愤恨。
“哪来的愣头青,敢坏爷爷们的好事!”
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胖子,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重的金链子,敞着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大着舌头叫嚷道,“你知道爷今儿个手气正旺,就等着这一把翻本呢,你跑进来捣什么乱!”
说着,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筹码被震得跳了几下。
“就是,瞧这小子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净干些讨人嫌的事儿!”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也跟着附和,他绿豆般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透着股狡黠劲儿,“该不会是见不得别人发财,故意来搅局的吧!”
说着,他还朝侯铭轩啐了一口唾沫,那副无赖嘴脸尽显无遗。
“哼,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在咱们的地盘撒野!”
一个脸上有一道长长刀疤的壮汉也站起身来,他身材魁梧,肌肉紧绷,仿佛随时准备动手,“小子,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别怪爷爷我不客气!”
边说边挥舞着他那粗壮的胳膊,在空中划过一道呼呼作响的弧线,试图以此威慑侯铭轩。
“臭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扰你爷爷的赌局。”
离侯铭轩最近的一个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糙汉率先发难,他满嘴酒气,喷着唾沫星子,先是爆了句粗鄙的方言粗口,紧接着叫骂道:“奶奶的,你这鳖犊子是哪里来的,影响老子买卖。我数三个数,若再不滚出去,老子揍死你!”
说罢,还扬起了他那如蒲扇般的大巴掌,在空中挥舞了两下,以壮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