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江见晴本人,也是首肯了此事的。”
他仿佛不敢再看我:“我只是……受形式所迫。”
我因此没在说一句话,只是神色莫名的仰起头,最后瞧了谢云缃一眼。
在此之前,我预想过谢云缃会如何解释这件事。
谢云缃毕竟是神明,他的思维趋于理性,因此也缺乏人情。数千年的寿命早已经把这个人与俗世远远的间隔开。
我甚至无法怨恨他。
毕竟事情正如谢云缃所说,江见晴自己对此也无怨恨。
她认下了这件事。
……现在就连我的愤怒都显得无理取闹了。
我因此,近乎讲不出一句话,我甚至感到头晕目眩,尽管我知道,自己此时正身处于睡梦中。
但我还是,莫名的,感到自己想要呕吐。
我于是不再询问谢云缃任何事,为了能使自己保持冷静,我甚至闭上眼,我很快意识这是有必要的。
身后的云雾好像海水一样涨伏,从我面前,或许是三四厘米的位置,传来谢云缃略微气闷的声音。
我深知自己在这时候与谢云缃发生的任何争吵都是不理智的,但我的确……请原谅,我不知道这感情应该如何表述。
或许我只是感到疲惫,我想,无论如何,我是时候要离开这里了。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在进行一场无止境的下坠,而当我再次睁开眼,看见我床帐上熟悉的棉布时,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苏醒。
但与此同时,坠落感仍然存在,我听见风声,梦里的云雾仿佛也一起坠入现实。
或许,这正如我所说,我所感知到的,甚至于我命中注定,必然将要蒙受的这一切苦难。
我因此终于得以认识到,我的命运也即将陷入一场永无止境的下坠中了。
现在的时间是位于第四条时间线的二零零七年五月二十一日晚一点二十四分。
房外的雾气将要顺延着窗口蔓延进来,天色是雾沉的,我甚至已经有些瞧不清楚天上的星子。
或许是在六七日以后,风里将出现不明显的雨水腥气,这使我确信,无论是否与玄学相关,济德学院都即将要引来一场极其可怕的大风暴。
我随后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寝室里仍然不见有人回来,但是也不需要等待太长时间了。
我听见,或许更为确切的说法是我已然观视到,在大概四十分钟以后,李诗琴一行人即将返回寝室。
而使我感到有些难以置信的是,她们此行并非全无收获。李诗琴在寝室楼内寻找到一条通路,只是眼下还不知晓那通道是去往何处的。
那条通道的具体位置出现在学生女寝的一楼角落处。
这是一件足够好运的,甚至可以将这四人绝无仅有的幸运记录到史册中的一件事。
李诗琴一行人原本是结伴在寝室楼内进行探查的。前些时候,盘踞在女寝四楼的那位生着百手的怪物,为了能在最大限度里保证寝室楼内学子的安全,主动剿灭了游荡在寝室楼内绝大多数的怪物。
或许是因为人在年老以后总有些精神不济,而在异化成怪物以后,老爷子也未能摆脱自己生前存在的这一特性。因此在剿灭结束以后,老爷子回到自己原本盘踞的地方暂时性陷入了浅层睡眠。
在老爷子入睡的时候,李诗琴恰巧正看着。于是老爷子前脚才刚睡下,李诗琴后脚便浩浩荡荡的组织着那时正身处在寝室里的四人下楼。
他们查探了许久,虽说没能额外在找到什么具有价值的线索,所幸也没遭遇上什么危险。直到五月二十一日晚十二点三十七分的时候,他们不巧在寝室三楼迎面撞上个漏网之鱼。
那怪物异化的程度还不甚严重,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老爷子方才没有找到这人。而在暂时性的躲避以后,这怪物很快又出门游荡了。
他的实力较为弱小,虽说如此,却也不是在场的四人能够招架的。他们显然自己也知晓这件事。因此,在杜明福远远瞧见了那怪物的时候。
其中三个人当即就慌不择路的开始逃命。
沈金华倒是有意想扯着误入歧途的几个人回来,但你知道,完全被求生本能控制住的人本质上不比八九十斤大型猎犬容易牵制多少。
沈金华百般奈何,只好咬牙先行甩开了死死咬在自己身后的怪物,随后才心力交瘁的去寻找前不久才与他在混乱中走散的其余三个人。
或许是因为忌惮着老爷子的余威,又或许是因为这四人逃命的速度委实让人瞠目结舌。
总之,怪物最后无论谁也没能追赶上。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而事到如今,唯一值得诟病的事情就是,因为方才这三人足够惊慌失措,甚至在此情况下勉强能保持住理智的杜明福都受到了其余两个人的感染。
等沈金华再找到其余三个人的时候,他们正身处在学生女寝一楼。
是的,学生女寝一楼。
沈金华当然知晓这地方究竟意味着什么,一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李诗琴,沈金华顿时被吓的亡魂皆冒。
然而,故事的发展总是如此具有戏剧性。
如果说,人的一生竟无一不是一场悲剧,那么杜明福的气运在个中那更是独占鳌头。
他的命运何其悲惨?但所幸,在逾经了这一系列极其漫长的物极必反以后,杜明福的运势终于紫气东来。
我不知道这个比喻是否合适,但你明白,在见状了这极小概念事件切实发生在自己眼前以后,人原本的语言系统总会出现一定程度上的混乱。
简而言之,在杜明福一行人慌不择路的闯入了学生女寝一楼以后,原本常年盘踞在这里的地缚灵竟不知去到了何处。
因此,无论是从玄学意义,物理学,甚至于生理学,化学领域去叙述,此时此刻,学生女寝的一楼除了这三人与随后来迟的沈金华以外,再没有任何人。
沈金华感到劫后余生,在好不容易缓下口气以后,他不容置喙的劝说李诗琴离开。
但杜明福的好运显然是不仅限于此。
具体来说,他们在这里找到一个通道。
一个古怪的,无端出现在这里,他们此前从来没有见过的通道。
这通道显然是极其狭小的,只勉强能使一个体型较为娇小的女子躬身走过,位置将要靠近寝室的大门。它无端出现在这里,仿佛一个巨大的怪物沉默的张着口,四处的墙面则出现成片不明显火灾留下的痕迹。
尽管四人在此时都下意识回想起传闻中存在于寝室楼里的通道,但此时出现在四人眼前的道路,委实还是太过于可怕。
首先,它只勉强能使一女子躬身通过,因此两人并排在这通道里前行显然是不可能。
虽说男子勉强也能使用这通路,行动却比寻常女子还要更为拘束些。
假使这通道里的确存在什么足以致命的危险,不必说在此环境下应对,他们甚至难以逃走。
而与此同时,他们所能设想到的一切验证手段都毫无作用,探照灯,这器具是沈金华携带的,苍白色的光线从四个人的视野里投射出去,仿佛一条无限长的通路。物理空间的概念在此事已然被完全模糊了,在这通路的指引下,他们仿佛看的极远。
甚至遥远到超出一个人在完全理想的概念化处境里目所能及的最远处。
但与此同时,人对于未知本能的恐惧又死死控制住他们的行为。而基因里谱写的原始程序总是使人感到难以违抗的。
他们,或者说杜明福,他确信这通道具有某种玄学属性。
这事实显而易见,因为探照灯的光束什么也没能照亮。在设备打开以后,他们的面前出现一道光线的通路,正如丁达尔效应所描述的那样,他们面前,有且只有一条竖直的通路。
他们既不知晓这通路将前往何处去,甚至要疑心自己此时正处于集体潜意识睡眠中。
因为他们在场的任何人都确切的自己看见了,这似乎是仅仅只存在于尚未入门的画师手中的作品,眼前的世界被极端的分作黑与白。
他们瞧不见可供人行走的地面,也瞧不见任何属于济德学院的建筑,他们眼前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
因此不如说他们将要走到人的幻觉与现实的间隙中。
吴文书是尝试着想要探查这条路的,但在他的身体,他的足尖,将要触碰到眼前那完全隶属于玄学的通道时,他错觉自己面前的通道已经无法再涉足。。
或者说,他完全被自己的恐惧控制住了,即使使出浑身懈力,吴文书到底是没能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前进哪怕一步。
一行人就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呆在一楼显然是不理智的,在意识到这事情以后,他们一致决定先行返回寝室。
于是在大概四十分钟以后,李诗琴率先回到了寝室,于是等其余三个人也回来并在此基础上好不容易把李诗琴从我身上扯下去以后。
他们把这事情仔细的与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