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应该。
我与她相处的时日不见多，却也知晓魏招娣行事间优柔寡断，即使自己已然确信的事，她也不敢说满话。
话说济德学院的占地面积少说也有五六千平方千米，不算难走，但魏招娣平日里鲜少会到史学院这处来，两人的时间如此错落着，不晓得地缚灵的存在原本也不是什么怪事。
既然如此，她现在为何讲出这般话？不像是魏招娣她自己的认知，反倒是受了其他什么人的暗示一样。
“魏招娣。”
在意识到这事实以后，我神色复杂的看着魏招娣，心里对此事已然有了猜测，但这猜想仍然需要得到验证。
因此，我下意识后退了数步，在距离魏招娣四五步远的位置站定，随后又在她不解的神情里如是问她：“魏招娣，话说起来，我此前还从来没有向你询问过这事。”
“这很重要，因此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准确的回答我，即使无法，也请你务必要告诉我一个答案。”
魏招娣像是意识到什么：“即使我要说谎吗？你知道，迫于形式，有些答案我不能向您完全坦白，如果您执意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的话，我无法保证自己能向您一贯保持诚实。”
“是的，即使你说谎。”我不容置喙的注视着她的眼睛，黑色的，并且它暗淡无神。
我此前一直认为魏招娣的这双眼睛生的古怪。
它美丽，却不像是会出现在寻常人类身上的眼睛。至少我此前从未见过又任何的人眼睛如魏招娣这般深邃不见底。
竟不像是入夜以后的海水。
虽说海水在物理意义上总是比她的这双眼睛晦暗些，但海水，或者是其他什么轻易可以被具象化的存在，人目前已知或者将要得知的这一切，总之是远远不如魏招娣的这对眼睛的。
魏招娣的这双眼睛更加形同于某种概念，仿佛隐藏在肉眼可见的物质之后的无穷。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使用人类目前已经掌握的语言确切的形容它，但这对眼睛，它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如此。
这不像是一对会在物理意义上切实存在的眼睛。
因为困顿于未知，所以对于魏招娣此人的身份，我曾经猜想了许多，只是都缺乏必要的证据。
可时至今日，我或许才真正意识到，魏招娣那双眼睛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即使我要说谎，怀玉，”她似乎轻微的叹息了一声，这使魏招娣的神色看起来也尤为难过，“明知道如此，你也仍然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吗？”
“话虽如此，但谎话原本也是一种答案。”
“我已经不太记得清寻常人的社交礼仪了，”魏招娣的语气说笑一般注视着我，“但如果我还不至于太年迈的话，贸然询问一个女子的年纪似乎不是君子所为？”
我只得无奈的同她笑道：“我原本以为，以我两人如此亲近的关系，已经不必再讲究这些虚礼了才是。”
“——一百二十二岁。”
我的话还未说完，魏招娣却忽然出声。
“什么？”
我一时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魏招娣却已然神色寂然的看向了远处。
显然是不准备在复述一遍了。
“怀玉，可是你方才还没有告诉我，自己究竟是从何处得到学生女子寝室一楼的详细情报的。”
魏招娣很快尝试着想要转移我们原本的话题，所幸我现在已经得到了自己所寻求的那个答案，因此也愿意顺从她。
“是的，我正要说，但是在谈论这问题之前，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就学生女寝一楼的确存在着地缚灵这前提条件达成共识。”
“嗯……好吧，正如您所提议的那样。但是我不明白，按理来说，即使学生女寝的一楼的确游荡着一个地缚灵，您也不可能获得如此准确的情报。”
魏招娣语气温和的劝说我道：“您知道，地缚灵是一种在她身死以后仍然游荡在某处盘桓不去的死灵，寻常不可能离开那。我不晓得您究竟是如何避开地缚灵的查探，从而得到自己所需的情报的。”
“我知道这说法或许并不那么可信，但魏招娣，我接下来所要说的一切的确就是事实。”
“话说昨夜，我的好友曾下楼查探过那里的情况，不得不说他们的确足够好运，因此在他们下楼的时候，地缚灵正巧不在那。”
魏招娣沉默了看着我许久，也不晓得是否相信了，但她最后只是看着我无可奈何的说到：“好吧，既然如此，看来我们暂时不该在继续商讨这个问题了，学生女子寝室一楼的问题我们日后再说，但眼下，怀玉，我想你或许还有其他事情不曾告诉过我罢？”
“正是这样的，魏招娣，我很高兴我们两个之间总是如此具有默契，”我虽口上这样说，但心里却暗自猜测着她是否会为了我接下来要同她讲的事情而生气，“关于学生寝室里的这些楼道，我们已经探查过许多遍了，既然如此，问题当然会存在于我们还未能涉足过的地方。”
“比如说呢？”魏招娣耐心的询问我道。
“比如，比如说……学生寝室内部？”我不安的上下翻眨着自己的双目，尽可能的使自己的话听来不那么心虚。
“魏招娣，你明白我的为人，知道我从不肯以身犯险。女子五零六寝的状况，我是已经查探过了的，瞧着也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等等，魏招娣，我们此前不是已经说好了不生气的？！”
魏招娣气极反笑，这时竟也顾不上在与我商议了，扯着我的手腕就想往楼下去。
我一时间挣脱她不得，反倒失了重心，竟连带着两人一道摔进别人的寝室里去。
门是虚掩着的，而室内空无一人，陈设相较于五零六寝却没有什么不同。
在短暂的惊恐以后，我很快冷静下来，旋即又意识到了其他事。
魏招娣显然也同我想到了一块去，也不等我在周旋，扯着我一道起身以后，她很快转身又推开另一扇大门。
门同样是虚掩着的。
门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