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情非要有个结果的话,玉函墨希望自己可以在玉含烟的仇恨里死去。那样当他得知一切真相的时候,就不会痛苦也不会难过了。毕竟,他是自己疼爱了十八年的弟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割舍的,纵然残酷的真相就摆在自己面前。
玉函墨知道,他无法再做出任何伤害玉含烟的事情来了。可是他却有不甘心,对父皇安排的不甘,对自己命运的不甘,以及对玉含烟的嫉妒。玉函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更无法释怀心头的不甘。所以他也只有逼迫着自己变得残忍,让玉含烟一点点的陷入绝境之中。如果他反攻,玉函墨想自己是不会还手的。可是他,却也不想放弃把玉含烟推入绝境的机会。
这两种复杂的情绪几乎是相互渗透着,让玉函墨矛盾极了。可是他却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只有越来越深入到深渊里,只有让一切都归于零,所有的事情才会有个了结。
为了让最终的结局到来,玉函墨不怕牺牲一切。
或许人有时候就是矛盾又疯狂地,一方面不想要那样,可是却控制不住的走过去。
看着玉函墨的背影一点点的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玉含烟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手里的牌位。他知道,自己真的只剩下洛水赋一个亲人了。所以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要带走洛水赋。带着他离开皇宫,离开一切的纷扰,跟自己一起过平淡的生活。
既然玉函墨不愿意放手,那么就干脆自己动手去拥有。玉含烟觉得,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如果皇兄动手,我也不会犹豫的。
玉含烟的耳边,再一次响起了自己同洛水赋说过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皇兄动手的时候了。玉含烟告诉自己,他一定不能退缩。要救出洛水赋,然后带着她离开。
命人重新替先皇打造牌位,玉含烟站在陵墓前面看了看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他要去找千介,找他帮忙让自己带走洛水赋。玉含烟知道,他现在唯一可以找得人就只有千介了。
或许,可以让千介去劝劝皇兄,让洛水赋完好无损的离开。
黑夜让世界都笼罩在安静之中,广袤的天空里几乎没有一颗星辰。厚重的乌云遮满了天空,让一切看起来都笼罩在一层迷雾里。看的不真切,也根本无法准确的感受到。
玉含烟站在一棵树下,负手而立。他的衣衫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咧咧的声响,传递在细微的空气里到像是夜晚的独奏。他已经站在这里一个时辰了,因为不确定千介回不回来所以玉含烟根本不敢挪动半点身子。
若是再等下去,月亮也会西沉的。
“很多事情或许不像是你想象的那样,不过既然你们兄弟之间必然会走到这一步,那么别人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听到千介独特的声音,玉含烟的眉眼跳跃了一下。他准确无误的在黑暗里找到了千介的位置,转身沉默不语的看着他。玉含烟总觉得,千介像是知道事情的所有一般。他每次说出的话,都带着洞察一切的真切。
“皇兄自小除了跟我关系好之外,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我想让你劝劝皇兄,让他把洛水赋完好无损的放回来。”
玉含烟微微的蹙眉,他俊朗的眉眼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忧伤之中。薄唇紧紧地抿着,带着坚韧和微微的不安。
“墨虽然跟我关系好,但是他也不会听我的劝说。要知道,很多事情都必须要当事人去面对去解决。旁人,也只能当做观众罢了。”
千介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微亮的光芒下,千介的眼神显得更加的凌厉而强大。那种浑然天成的王者的气息,让玉含烟也不由得心生敬佩。
“皇兄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才会要同我断绝兄弟关系。”
玉含烟的语气忽然有些脆弱,像是被丢下的孩童,带着满满的惊慌失措。
“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外人是无法插手的。你可以选择带着洛水赋离开,但是这样做了就永远无法知晓你和墨之间究竟是因为什么走到今日这一步。”
千介继续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准确的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他的话在玉含烟的心湖掀起了一阵阵的波澜。他很想知道自己和玉函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变成现在这样。可是却忽然之间又有些胆怯,害怕事情的结局是自己不能负荷的。
与其知道后痛不欲生,玉含烟宁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我会带着洛水赋离开的,皇兄跟我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没有必要去弄清楚了。”
玉含烟满嘴苦涩的说着,他的脸上充满了黯然失色。
千介始终站在一半黑暗 一半明亮的地方,他的眉毛微微的皱着,有一股天生的忧郁气息。安静的看着玉含烟,千介知道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他怕是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既然如此,那你保重。”
千介说完就消失在黑暗里,甚至不给玉含烟再一次开口的机会。沉默着叹息着,看在黑暗里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之后,玉含烟终于转身也离开了。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带着洛水赋离开京城。
“你确定要这样做?”
听到身后的声音,玉函墨根本没有回头。他知道是千介来了,也知道他所指的事情是什么。可是玉函墨却并没有回答,他像是被石化的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院子里。
肆虐的风吹拂着玉函墨的头发,黑色的绸带朝着西北的方向飘荡着。素色的衣衫也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看起来就像是一副动态的画像。
“既然你已经放下了,又何必执着。”
千介再一次开口,他的语气比上一次更多了几分的苦涩和劝慰。
“很多事情,你不会明白的。我宁愿让他痛恨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密信和遗诏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把密信和遗诏给毁了。”
“可是……我又不想让自己身上被加诸的伤害消失,我不甘心就这么吞下自己受到的不公平的一切。”
说话间,玉函墨的脸上充满了矛盾和惆怅。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复杂的情绪充满了整个眼眸。虽然玉函墨一直背对着千介,可是千介却知道此刻他的表情一定满是挣扎。
“墨,你又何必呢。既然你不想让他知道你们的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就毁掉那些东西吧。你若是保存着它们,一定会毁了你或者毁了他。”
千介有些无奈的抚着自己的眉心,他从来都不知道玉函墨原来是如此偏执的人。他像是两面的人,各据一方的拉扯着。最后谁能够取得胜利,谁就是最终的他。
“我做不到,做不到让自己所受的一切委屈和不公平对待被自己一个人痛苦的吞咽下去。凭什么要让我站在这个充满了悲剧的位置上,我也是人,也是他的儿子。”
玉函墨的情绪已经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他的眼底再一次因为愤怒出现了血红的色泽。
“十八年的真心,你愿意被自己给毁掉吗?”
千介一句云淡风轻的话,就把玉函墨给重新打回原形。他的愤怒颓然消失,换来的却是无奈迷惑和挣扎。为什么让自己陷入两难的争执之中,玉函墨自己也不知道。
他想要保护玉含烟,可是却又不想自己所受到的一切不被人知晓。明明所有的牺牲都是他来做,可是却只能让他自己知道。而因为他的牺牲获得太多的玉含烟,却要在自己的保护下获得他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一切。
那样,是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