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郎倏地转身，猛地抡起木棍，听声辨物，狠狠一棍就砸下去。“噗”的一声，棍头正中猥琐汉头盖，顿时塌下去半边。
猥琐男子倒地，只有出气再无入气，不消片刻，则是声息全无。
小秦郎是个瞎子，看不见也就顾不得许多。于是砸了人家脑袋也不管，继续以木棍探路，依然往文采圩走去。
接下来的路程，倒是相当顺利。小秦郎沿着公路一直走，只用大半个时辰，已到文采圩上。
“前文再续，书接上一回，话说那孙大圣……”
运气不错，刚到圩市口，远远就听到张大嘴正开讲。少年听声辨方向，摸进圩市并向左街拐弯。
一群小孩凑在算命摊档前，几个小孩商量好了，每人买一回，其他人都是蹭听。
不消片刻又是那句，“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秦爷爷曾笑着说过，张大嘴是个奸人，将书上的一回，拆分为十回来讲。不过爷爷又说，这倒怪不得他，要是太老实就得饿死了。
“算命！”小秦郎叫了一声。
他这一喊算命，小孩们就嘟囔着走开了。原来张大嘴主业是算命，只是生意不好，不得不以说书为副业，一文钱就可以开讲，多少帮补一下。
说书在当地叫做讲古，也即是说，张大嘴既是算命佬也是讲古佬，一身兼两职。
张大嘴端详少年一阵，“在下没认错的话，你应该是秦家小儿。”
小秦郎鼻子一酸，黯然点头。
张大嘴咧嘴一笑，“老顾客了，只是几年不见了，今日凑巧，不如去寒舍坐坐？”
小秦郎默然点点头，张大嘴和相邻摊档说一声，站起身牵起他的手臂。这一回，他当然不会甩手臂，眼瞎心不瞎，他分辨得出谁有恶意。
张大嘴牵着小秦郎穿街过巷，来到圩市边缘地带，一座围着小块菜地的宅院，正是他的家。
“媳妇，来贵客了，快煎两个荷包蛋，给小哥儿尝尝！”张大嘴未进院子就喊道。
一名敦厚农妇放下钉耙，笑着和少年打招呼，“小哥儿进屋坐，这就给你煎荷包蛋去。”
小秦郎鼻子又有点酸，“大婶别客气了，我来此，是想找先生解惑。”
“秦小哥儿无须客气，来，坐下好好讲讲，你这伤是咋回事？”张大嘴关切的问道。
他依言坐下，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张大嘴居然客串起郎中来，翻看他的双眼，又替他把脉。
“不敢瞒小哥儿，张某学过炼气，但远远称不上炼气士。至于修仙之言，纯粹是混饭吃而已。炼气士的入门功法，倒是可以和你讲解一下。”
接着，张大嘴便讲解如何吐纳。原来这吐纳，不能用胸部去呼吸，而是用小腹，还要想象丹田之处像个风箱，一张一弛，便是一次吐纳。
小秦郎即刻就地盘膝而坐，用意念驱使丹田拉风箱。几下张弛之后，丹田之内灵气翻涌，并自行冲涮奇经八脉。
简直如食髓知味一般，他很快陷入忘我状态，沉醉于丹田吐纳之中。
张大嘴也不打扰他，只在一旁默默看着，内心却是惊讶不已。作为炼气少成之人，单以修为而论，少年片刻之间，已超过他十年修炼。
这片天地灵气近乎枯竭，无论修习何种功法，只要属于炼气范畴，就必须依赖所谓仙丹。
张大嘴一个月的收入，只买得起最普通的益气丹，且仅仅一粒。而正常的修炼所需，每日就需要一粒。
小秦郎被妖魔血淋了一身，既是一场劫难，又是莫大的机遇。不过这场机遇，最终的结果，也必定带来杀生之祸。
张大嘴刚悄悄退出屋外，一壮年男子匆匆跑进院子，“张大哥，哪秦家小儿，是不是来了你这？”
张大嘴眉头一蹙，“有事？”
“事情多着呢！东采村的狗拐子，刚被一小哥打死！按模样叙述，就是这秦小哥儿！还有，昨夜他邻居一家，也全死光了！”壮年男子急急道。
张大嘴吓了一跳，随之轻声吩咐媳妇，赶快去将孩儿找回来，然后收拾东西，他们要搬家了。
他媳妇刚要出门，一少年也匆匆跑进来，“张大叔，官差来了，正在你摊档上问话！爸，你也赶紧走，别牵连上我家！”
“张大哥，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有，千万别说我来过你家！”壮年男子叮嘱一句后，与少年赶紧离开。
张大嘴一咬牙，“老婆，你带儿子先回娘家，我送秦小哥走！”
大嘴老婆狠狠一瞪眼，“大嘴，你发傻了还是发癫了？赶他走不就行了么？这秦家与我家有什么交情，犯得着为他吃官司？”
张大嘴一跺脚，“你才傻！小哥儿瞎了眼，一出去就会被逮住，到头来照样牵连我家，惟有送他去海龙哪，直接出海！”
话未说完，张大嘴已冲进屋，到房里取了套衣服。跟着将小秦郎唤醒，帮他套上衣衫，又将斗笠给他戴上，一把扯着他就走。
张大嘴牵着小秦郎，从屋后下到小山谷，穿过一片翠竹林，再沿着山沟蜿蜒前进。
一路上，张大嘴也说清楚厉害关系。小秦郎杀了人，就算未到立即执行年龄，进了监狱也很难活下去，惟一出路就是坐船下小南洋。
“出海要很大一笔钱，莫说我拿不出，就算拿得出，到了小南洋无人照应，小哥照样要遭人算计，唯一办法就是将你给卖了。”张大嘴坦言道。
“到了小南洋，海龙会将你卖给蛮族部落，而凭着身上的图腾纹，你也必定会地位崇高。我以全家性命担保，决无欺诈之言，秦小哥，你愿不愿信我一回？”
被卖掉居然还会地位崇高，这事儿听着就像哄小孩。不过，张大嘴要真的欺诈他，又何必对他明言，干脆欺骗到底，岂不更加省事？
“好，就按先生所言。”小秦郎毅然应道。
“好，你在这等着，我去村子里找辆牛车来。”张大嘴叮嘱道。
小秦郎点点头，张大嘴便独自进村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