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皇宫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据说是长安五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大雪下了一整天也不见有减小的势头,下得整个世界一片雪白。寒风呼啸,大片大片的雪花随风飞舞,舞着对天空最后的眷恋。那片片飘落的雪,不仅仅是洁白,还带着丝丝的冷漠。冬天的雪,洁白无瑕,但是那么的冰冷,万物萧条。在这个季节,总是让人内心感觉到那么一丝丝的悲凉,生命在这一刻凝固,爱恨情仇在这一刻结束。积雪已经堆积得有半尺来高,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留下一个很深的脚印,似是对这人世间的最后留念。一场雪,那么泣沥,下得人心里仿佛也结成了冰。
梦一裹紧身上的衣服迎着风雪来到奚宫局,刚到奚宫局大门处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男女两位中年人,应该是欧阳倩的父母无疑。这是梦一第一次见到欧阳倩的父母,欧阳夫人一身简单棉布衣,里外几层裹得很厚,头发凌乱,双鬓隐约可见几丝白发,脸色如蜡,布满悲伤,靠在身旁中年男人的身边用衣袖擦抹着眼泪。年纪轻轻的女儿就这样走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欧阳夫人旁边一位身着暗色打底、朱褐色外衣的应该就是欧阳倩的爹了。欧阳老爷一脸哀伤,眼底是满满的悔恨,想必他现在对自己这个一直不怎么疼爱的女儿心生愧疚之心了吧!
“请问您们是欧阳倩的爹娘吗?我叫陆梦一,是倩儿在宫中的朋友。”
“你好陆姑娘!我知道你,倩儿在寄回的家信中有提到你,说在宫中你很是照顾她。老身在这里谢谢陆姑娘对小女的照顾。”说完欧阳夫人就朝梦一跪下。
梦一连忙扶住欧阳夫人,“夫人不可!您是长辈怎可向我这个晚辈下跪。再说倩儿是我的朋友,照顾她是我这个做朋友的义务。只是梦一对不起二老了,身为倩儿的朋友,我却没能阻止倩儿自尽,真是愧对朋友二字!”
“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当初一定要让她进宫,害得自己的女儿年纪轻轻的就……,唉!老夫真是悔不当初啊!”欧阳老爷老泪纵横,满脸悔恨。
面对这么一个痛失女儿满脸悔恨的父亲,梦一实在不忍质问他当初为什么狠得下心要让自己的女儿进到皇宫来。“这次我来是告诉二老倩儿生前的心愿,希望二老可以帮她完成。”顿了顿继续说:“也是来送倩儿最后一程!”
“陆姑娘!倩儿的心愿是什么?”开口的是欧阳老爷。
梦一看着奚宫局的两个太监把欧阳倩的尸体抬到欧阳老爷驾来的马车上,敛了敛心神说:“欧阳老爷、欧阳夫人想必你们都知道上官菊姑娘吧!倩儿有说过她从小就和菊儿姑娘认识,她们之间情同姐妹。倩儿希望你们二老能把她葬在菊儿姑娘的墓的旁边,这是她最后的心愿,请欧阳老爷和欧阳夫人务必一定要帮她完成。”
“好!陆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办的。别哭了,夫人!我们走吧!陆姑娘,老朽就告辞了。”欧阳老爷扶着哭得悲痛欲绝的欧阳夫人步履蹒跚地走向马车。
梦一一直看着他们的马车驶出宫门,直到厚重的宫门重新关上。握紧了手中的荷包,这是欧阳倩送的,上面还绣有梦一的名字。“倩儿!你终于离开皇宫这个是非之地了,你终于如愿以偿了,但愿你和菊儿来生还是好姐妹。下辈子不要再进皇宫了,做一个平凡的女子,嫁一个平凡的夫,过平凡的一辈子吧!”留下两行清泪,不再看向宫门头也不回地走回秀雨苑。
接二连三的事让梦一伤了心神,再加上这几日又染了风寒,梦一终是病倒了。是夜,媚娘看完梦一就回房休息了,茗雪接过梦一喝光的药碗也回房了。房内梦一躺在床上看着屋里的一支蜡烛正惨淡淡地燃着,好几次烛火差点被风吹灭,最终还是暗了一下又恢复了原样,就像是快要死的人在垂死挣扎着不愿离去。
门外响起熟悉的敲门声,梦一心下一喜,连忙说:“进来!”
李君羡推门而入反手关上房门走到梦一床头坐下,见梦一挣扎着要起身,立马拿了靠枕枕在梦一的背后。“天那么冷!你就不要天天来了!”虽然心里欢喜着李君羡能来,但这天实在是太冷了,特别还是在半夜更是冷得人都要冻成冰块,要是李君羡为此染了风寒感冒了就不好了。
取过挂在一旁的衣服披在梦一露在被子外的肩膀,不答反问:“吃过药了吗?今天感觉怎么样?还会很难受吗?”
看着李君羡关怀的眼眸,轻声细语地在询问,梦一浅笑回答道:“已经吃过药了,人也不似前几天那么难受了。”
“那就好!梦一,欧阳良人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这样难过了!你看你这几天的脸色都憔悴了好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我知道了!我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很清楚,我会注意的。”人死不能复生她懂,只是眼见着身边的好友离世,谁又能做到内心不悲伤!
看着她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脸,不忍责怪她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知道梦一重情义,上官菊的死就已经让她心里难过得很,现在欧阳倩也死了,她心里比谁都难过。李君羡无奈摇摇头,“赶紧休息吧!”
“好!”梦一很听话的躺下,不消一会儿就可以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只要有李君羡在,不管多么的危险、多么的焦躁不安,梦一都会觉得非常踏实和心安,只要有他在,任何困难惊险都能平安无险的渡过。李君羡看着梦一的睡颜,只觉如果可以这样一辈子看着她该多好,让他做什么事都无怨无悔。他就这么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直到东边漆黑的夜空有了一丝光亮,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秀雨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