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黑压压地站了起来,肃穆无声。只是偶尔会从队伍的前列,传来几声啜泣。
方志华低下头,谁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直到三分钟之后,他才再次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虽然没有太大的波动,但红红的眼眶却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情:“让我们,送我们的同事,战友,前辈,家人们,上路。”
说着,他抬起头看着挽联上的那些名字,嘴里喃喃地说:“爸,放心吧,曼婷和妈,我会照顾好的。”
挽联上写着一串人的名字,其中在最上面的,赫然就是徐福贵。
追悼会结束以后,方志华走到了一脸呆滞的徐曼婷和泣不成声的王阿琴面前,伫立半晌,才说:“曼婷,妈妈,你们千万节哀,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说,等这两天把厂子里的事情料理完了,我就过去看你们。”
徐曼婷扶住自己的母亲,低下头,没有说话,王阿琴哭得肝肠寸断,哪里还有空管他?虽然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但方志华也没有丝毫的不快,或者说现在他的心里也已经被这种巨大的悲痛填满。虽然他和徐曼婷离婚了,但徐福贵一直视他如己出,这么多年也一直坚定不移地支持他的事业,直到成功,而他又何尝不是将徐福贵当成了自己真正的父亲?
倘若徐福贵寿终正寝,可是在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中过时,却教人如何能够舍得呢?
所以思前想后,方志华最后还是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徐曼婷和王阿琴:“好了,不要难过了,我会陪着你们的。”
方志华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徐曼婷靠着他,先是抖了一下,然后才微微抽动着身体,慢慢地,慢慢地哭出声音来——从父亲生病被送到特护室开始,她和母亲女儿也被隔离起来,等到收到消息,父亲已经去了……唯一万幸的是,女儿和母亲并没有被这场病毒侵袭。
徐曼婷得到消息,实在是无法接受自己突然失去了父亲这个事实,然而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她的确失去了父亲,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做自己母亲的精神支柱,所以她一直忍着,没有哭,她需要坚强!
但是一直到这一刻,被方志华抱在怀里这一刻,她终于能够把心里的痛苦和委屈都释放出来了,她实在是,太煎熬了。
她的眼泪慢慢地濡湿了方志华的外套,又浸润到了方志华的心里。
方志华抱住徐曼婷,心里一片凄然。
然而这场天灾带来的风波还没有结束。对于方志华来说,他必须要接徐福贵的班,重新执掌零件厂生产线的帅印。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这段时间里近乎停滞的对外工作重新打通,并且还要给身心俱疲的员工们一个交代。
方志华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白天他要和各路客户和供应商打交道,重新确定一些合同的细节,徐福贵突然的离开让不少合同少了重要的见证者;晚上他要到员工那里进行查访,和专门的保洁人员一起进行工厂的消毒防疫工作,白天黑夜的连轴转下来,方志华明显憔悴了许多,林大雷他们虽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是奈何位置不同,有些事情也只能分担,不能代行,到最后最辛苦的,依然是方志华。
这天临近下班的时候,方志华刚刚审阅完一份合同,正准备休息一下顺便赶着去吃个饭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方志华整理了一下桌面,看着门口。
门打开了,进来了一群穿着制服的人,方志华愣住了:“你们找谁?”
带头的人拿出一纸批文:“我们是反贪局的,有人向我们举报滨辉零件厂在商业行为中存在行贿等犯罪行为,我们怀疑这和最近的一起劣质商品案有关系,你是方志华厂长吧?请配合我们接受调查。”
方志华一愣,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行贿?那个,各位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工厂小本经营,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不会有什么行贿的。”
带头的反贪局人员丝毫没有被方志华的话所动,面不改色地说:“我们这条线报是被贿赂人提供的,目前的证据均显示与你们厂的员工徐曼婷有关系,方厂长,请你配合接受调查。”
方志华愣住了:“徐曼婷?同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徐曼婷使我们滨辉零件厂的前员工,但那都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她不是我们的员工啊!”
见方志华这么肯定不像是作伪的样子,反贪局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开口说:“既然是这样,我们会再进行一下调查,你是不是有徐曼婷的联系方式,请她过来工厂配合调查吧。”
方志华点了点头说:“好的,那你们稍等,我去给她打电话。”
“不用了,就在这儿打吧。”反贪局的人一口回绝了方志华的请求,方志华只得作罢,他本想出去打电话赶紧问清楚徐曼婷,但现在这个样子,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于是他打通了徐曼婷的电话,直接告诉她反贪局的人找过来了,徐曼婷在电话里表现得有些惊慌:“啊?反贪局,这么快?”
方志华瞄了一眼反贪局的人,嘴上说:“你先过来吧。”然后挂上了电话,冲反贪局的赔笑说:“几位同志,请坐,喝点水。”说着他就张罗起茶水来,一边张罗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听几位同志说跟有个劣质商品案有关系,不知道是什么案子?”
反贪局的人见他不像是作伪的样子,也就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了起来:“之前呢,有家汽车厂最近发生了几起类似的事故,经过相关部门的检测,这几起事故的成因都是因为车上零件质量不合格造成的,采购是从你们这儿进行的,他们公司的法务部门向我们提起了公诉,最后发现这笔交易的源头在你们这儿,所以我们就是来进行取证调查的,因为是两个案子一起,所以各级关注度也比较高,希望你能够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