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所准备，但是方志娟和刘芳金还是被小屋子乱糟糟的景象给惊呆了，空烟盒，啤酒罐，酒鬼花生的塑料包装，各种换下来的脏衣服，一套乱七八糟的被褥……全都堆在小小的屋子里，说是垃圾堆也不为过。
“二哥你这也太不讲究了吧……”方志娟把手放在脸跟前挥了挥，她感觉屋子里的灰尘似乎比屋子外面还要多。
刘芳金则没有说话，一进屋她就恢复了家庭主妇的本色，甚至在没有方志华指点的情况下找到了勉强能用的清洁工具开始打扫了起来。
“早就说了你们别上来了。”方志华躺在床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看着方志娟和刘芳金在那忙活，他想用这种白眼狼的方式让她们知难而退。
但是这并没有让两个女人灰心丧气，倒不如说这乱糟糟的屋子反而激发了她们的斗志，到后来方志华实在是坐不住起来帮手，反而被重新赶到了床上，理由是“尽给人添乱”。
经过一番打扫之后，屋子竟然变得亮堂了许多，甚至还有一丝阳光照了进来，方志娟开开心心地拿着下楼买的几个新盘子把卤味摆了出来，招呼着刘芳金和方志华一起吃饭。
“哥，我们一起回去吧，回滨城，我给你介绍工作。”方志娟想了想，还是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刘芳金赶紧抬眼看着方志华。
方志华一脸不为所动，他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夹着卤味往嘴里塞，仿佛没有听到方志娟的话。
“这边不想呆了，咱们就回老家，那儿啥都有，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好不好啊？”
方志华还是没有答话，他端起桌子卤味的盘子，扒了一点卤味和盘子底上的酱汁到碗里，胡乱拌了几下，然后猛地扒拉了起来，他吃得又快又急，像是要把舌头都一起吞到肚子里。
刘芳金和方志娟只能直愣愣地看着他。
“饱了。睡会儿。你们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方志华站起来擦了擦嘴，直接走到床边往上面一躺，再也没有回过方志娟的话。
“二哥……”方志娟还想再说，却被刘芳金拉住了，刘芳金摇了摇头，方志娟只得默默吃饭，但目的没有达到，她哪里还有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跟刘芳金一起离开了方志华的小屋子。
方志华以为她是专程来劝自己的，殊不知方志娟和刘芳金已经做好了打算，这一餐饭如果不能劝动他，那么就算是一个告别了。
“哥，我跟妈回滨城了，你要是改主意了，就来滨城找我们。”说完这句话，方志娟关上了门，“妈年纪大了，想落叶归根！”
等到楼梯里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方志华才猛地坐了起来，他摸了摸脑袋，左右找找，翻出一包被压过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皱巴巴的烟，点燃吸了起来。
伴随着吞吐的动作，他把自己没说出口的话，全部又压了回去。
不过此时方志娟和刘芳金当然已经看不到这一幕了，方志娟挽着刘芳金，垂头丧气地说：“怎么办啊，二哥这样好让人担心啊……”
刘芳金叹了口气：”算了，人各有命，你大哥在，他也饿不死，咱们该干嘛干嘛吧，倒是娟儿，你说你都二十七了，怎么还没有对象啊，你们设计院那么多大小伙子，就没有一个你中意的？”
方志娟撇了撇嘴：“我也不想啊，那就是没中意的嘛，设计院的工作那么忙，谁有空看他们长啥样啊，再说了就算我想看，都带着口罩呢，怎么看得清楚嘛。”
刘芳金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妈回去要跟我的姐妹们好好说道说道，让她们把认识的小伙子都给你介绍过来，你的事儿，可不能再拖了！”
方志娟翻了个白眼：”好啦，知道啦，你说啥就是啥，谁让你是我妈呢！”
刘芳金点了点她的脑门：“你二哥就够让人操心了，你这孩子也不让人省心！”
方志娟又一撇嘴，假装没听见。眼下刘芳金已经从方志华的问题跳到了她的问题上，她已经无暇去顾及被方志华拒绝的那点糟糕心情了。
说到底，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道路，重要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的帮助。
方志华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似乎在妹妹和母亲来过以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再也没有人劝他要走什么方向了。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了。
每天漫无目的地走在晖城的大街上，看看人来人往，偶尔会有人露出不易察觉的嫌弃表情躲开自己，但总的来说，一无所有也了无牵挂的感觉其实还不错，走得累了，就买酒，配点小菜，或者没有，喝个烂醉，然后不管白天黑夜回去睡到自然醒。
这种流浪汉一样的生活，方志华竟然还觉得挺喜欢。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让方志华振作起来——有一个人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徐曼婷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任何劝说他的话，但会雷打不动地在每周都来看他两三次，有时候只是远远地看看他，有时候会默默地买点卤菜、牛奶什么的放在他家门口，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要跟他说两句话，但他却从来不理他……
方志华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回到楼下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冲那个站在楼下的女人咕哝了一句：“你，又来干什么？”
来的人正是徐曼婷，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配着一条黑色的长裤，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见方志华主动跟她说话，徐曼婷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喜色：“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弄点吃的。”
“吃的留下，你走吧。”方志华挥了挥手，像是要赶徐曼婷走。
徐曼婷不以为意，方志华见她没有动的打算，也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算了，随便你。”说着，他摇摇晃晃地就上了楼，徐曼婷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嘴唇跟在他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屋以后，方志华胡乱地把鞋子衣服一甩，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倒下去就开始打盹，虽然他有心要清醒一点，但是酒意上涌，实在是睁不开眼了，再者虽然他不肯承认，但他心里其实对徐曼婷很放心——以他的性格而言，能在徐曼婷面前睡着而不是死撑，就证明了他并非如他表现的那般对徐曼婷不在意。
徐曼婷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她似乎很满意方志华无意中表露出来的信任，但是看着没几天又被方志华弄得乱七八糟的屋子，她还是皱了皱眉——这个工程量也太大了。
徐曼婷只好放下手里的吃食，耐着性子开始打扫起屋子来，打扫干净了屋子，她又把小房间的窗户打开透了透气，南方总是有股潮湿的感觉，再这么捂下去方志华多半要发霉了，做完了这些，她才走到小单间角落用小桌子支起来的锅碗瓢盆那里给方志华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