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跟着沈乘轩飘进大殿，殿中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背影倒是与我很像。
沈乘轩隐于袖中的手微微攥紧，紧紧盯着那道背影，脸色沉了几许。
待看到正脸，他眼中的光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死水一般的阴沉。
「这就是你们抓到的姜小枫？」
大臣们惶恐跪了一地，皆是惊惧疑惑：「陛下，此女难道不是姜小枫吗？」
也不怪他们是这样的反应，那女子眉眼和我九分相似，借着殿中朦胧光线遮挡，连我一时都难以分辨。
沈乘轩却一眼就认出那不是我，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背青筋攒动，已在暴怒边缘。
很快他又平复下来，冷静审问那女子：「你和姜小枫是什么关系？」
那女子抬眼，泫然欲泣：「陛下好眼力，奴唤月旋，是国师大人的贴身婢女，国师大人说了，如果陛下这么轻易就抓到她，那就太无趣了，便毁去我原来的样貌，将我的脸塑成和她相似，推我出来迷惑陛下。」
「微臣听说换颜术需要把整张脸皮剥下来，再由画师重新塑造眉眼缝回去，过程十分血腥，果然是妖女，连身边人都能下此狠手。」大臣愤愤而言。
「呸！我根本没有这样的婢女，沈乘轩，你别被她骗了！」我急得在沈乘轩面前飘来飘去。
他眸色沉冷，让侍卫把女人拖下去审问我的下落。
空欢喜一场，沈乘轩脸色差得厉害，一个人回了养心殿批阅奏折。
顾晓烟端着亲手煲的汤来寻他，说后宫进了几位贵人，她见了很不自在，不知该以什么身份自居。
话里话外，尽是打探沈乘轩何时册封她。
沈乘轩放下奏折，面上难得覆上一层柔意：「原先的凤仪宫太旧了，朕命人将枫园收拾出来，为你建一座新的宫殿可好？」
枫园离他的寝宫最近，这可是独一份的宠爱。
顾晓烟被惊喜冲昏脑袋，想也不想就应下。
8
「我先回去了，这汤你记得趁热喝。」顾晓烟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
沈乘轩没有碰那蛊汤，一直批阅奏折到深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陪他身边，心里五味杂陈。
他眉心的那道疤，是我亲手留下的，难怪我会如此心痛。
「沈乘轩，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做了那么多坏事。」我伸手虚碰他的眉眼，心如刀割一般。
他忽然惊醒，伸手向我抓来，喊了一句：「小枫！」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他的手也落了空，怔怔望着虚空出神。
我吓了一跳，转身从窗户飘出去。
自从那晚过后，我没敢再去打扰他，闲着无事和小团子四处飘荡。
后宫住进很多妃子，个顶个的漂亮，我看着都要流口水，沈乘轩却总是以公务繁忙为由，不踏足这里。
这些妃子也闲得很，总聚在一处议论顾晓烟做消遣。
「你们说陛下爱她吧，偏要等宫殿建完再举行封后大典，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说陛下不爱她吧，养心殿又只有她能自由出入，真真是让人搞不懂。」
「兴许是权宜之计呢，她乞丐出身要是真当上皇后，那不是打了陛下和咱们这些嫔妃的脸，据说她还曾是那妖女的婢女，陛下整日对着她，能不想起被那妖女折磨的痛苦经历吗？我看就是先稳住她，等日后再寻个合适的时机打发她。」
「要真是这样，那她可真就成了宫中最大的笑柄了。」
随着一阵嬉笑，嫔妃们结伴离去。
顾晓烟隐在暗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当晚就披上一身黑色斗篷不知要去哪里。
我出于好奇跟在她后面，见她钻进一条隐秘暗道，进了关押囚犯的地牢。
9
地牢里的守卫竟全部昏睡，顾晓烟没有任何阻拦就找到关押月旋的地方，隔着铁栏蹙眉望她。
「找我来干什么？」
月旋嗤嗤一笑：「自然是看你当不上皇后，想要帮你一把。」
听两人口气似乎早就认识，我飘在半空又惊又疑。
顾晓烟脸色一变，阴郁道：「谁说我当不上皇后的？」
「沈乘轩如果真想让你当皇后，你早就手握凤印了，何苦还要被那群妃子背后讥笑？等他找到姜小枫，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你还有什么资格立足这后宫？」
「我要是你，早就为自己打算了。」月旋循循善诱，袖中飞出一只褐色小虫，落在顾晓烟手上。
「只要沈乘轩吃下这虫，就能对你言听计从，你将他的兵符和国印拿来交给我，他给不了你的，摄政王能给你。」
月旋竟然是摄政王的人！
我焦急飘到顾晓烟身边：「别听她骗你，沈乘轩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你只是没传达我的话，陪他一路走来却是真的，不要误入歧途！」
而且我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和他告状的。
顾晓烟看着手上的小虫，面色复杂沉重，终是握进手中，转身离开。
路上我一直苦口婆心劝她，可她听不见，回了寝宫用簪子划伤手背，眼中透着一股狠劲儿。
「小翠，你去请陛下过来，就说我为他做膳食不小心切到手了。」
她一路千辛万苦走来，皇后之位必须是她的！
10
消息传到沈乘轩那里，他立刻放下手中事务赶到顾晓烟寝宫。
一入室就看到满地鲜血，蹙眉问：「宣太医了吗？」
顾晓烟柔弱摇头：「只是一点小伤，我自己包扎一下就可以了，是小翠非要多嘴去请你。」
「流了这么些血怎么能是小伤，朕去宣太医。」沈乘轩转头向外走。
顾晓烟急忙拉住他：「我的伤真的不要紧，你这几日公务繁忙，我为你炖了鲫鱼汤补身体，留下来尝尝吧。」
她美眸含春，欲语还羞。
沈乘轩犹豫片刻，挽着她的手坐下，接过她递来的鲜汤。
「汤里有东西不能喝，快倒了！你别中她的美人计！」我急得在一旁叽哇乱叫。
沈乘轩却没半分怀疑，将那汤一饮而尽。
不过片刻，他眼神就变得涣散。
顾晓烟试探性向他靠去：「陛下，我好热，帮我宽衣好吗？」
沈乘轩听话抬手，褪去她的外衣。
顾晓烟嫣然一笑：「还是热呢，再脱一件吧。」
沈乘轩的手伸向她里衣，我心脏一揪，不想再看下去，转头快速飘走。
姜小枫啊姜小枫，你做人时被人下蛊操控，做鬼还这么没用，真是窝囊废一个。
我飘到一个犄角旮旯偷偷落泪，不想被小团子看见没骨气的样子，一抬头却见沈乘轩从顾晓烟寝宫里大步出来，脸色清厉冷寒。
我停止落泪，怀疑眨眼：「沈乘轩，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会是不行吧？」
我当年也没挫磨小乘轩啊。
他自然不会回我，用力碾死一只小虫。
11
我不确定沈乘轩到底中没中蛊，但他性情的确变了，将顾晓烟宠上了天。
她心口一痛，他可以罢朝三天作陪。
她想要敌国才有的流云纱，他便豪掷万金购买，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宫中。
大臣们怕下一个妖女横空出世，集体跪在养心殿前求沈乘轩雨露均沾，早日开枝散叶。
他看都不看，将凤印亲手交到顾晓烟手里，整日宿在她宫中。
但每次到了关键时候，又很快退出来，眼中没沾染半分情欲。
我真怀疑他患了什么隐疾。
顾晓烟春风得意，行事不再唯唯诺诺，将之前背地里嚼她舌根的嫔妃全部找理由处置了，沈乘轩索性为她遣散后宫。
此举让顾晓烟笃定沈乘轩中蛊的事实，收起试探的态度，向他要兵符和国印。
养心殿外的大臣跪倒一片，撞柱而亡的也不少。
沈乘轩恍若未闻，还是给了。
顾晓烟拿着两样东西去见月旋：「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我要亲手交给摄政王，确保他当上皇帝，能许我一辈子的皇后之位。」
月旋点头答应，出了地牢为她引路。
我想过阻止，可月旋身上带着特殊的符纸，镇住了我和小团子。
但那符似乎也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吸引着我和小团子，我俩竟然跟着顾晓烟出宫了。
摄政王藏身在一片十分隐秘的山谷，刚刚露面，一队暗卫从后方迅速涌出，将他栖身的地方团团围住。
摄政王脸色阴沉：「顾晓烟，你阴本王？」
顾晓烟把玩着帝王才能执掌的国印，面露浅浅微笑，眼中闪烁着野心：「我只是为自己谋算罢了，男人的承诺是靠不住的，想要永远守住这荣华富贵，只有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
「你已是穷途末路，要想活下去，就把姜小枫交出来。」
说到底她忌惮的还是我，彻底赶尽杀绝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摄政王为了保命，没有半分犹豫道：「姜小枫就在屋里，你可要说话算话！」
「呸，死渣男！我怎么可能改嫁给你这么没种的男人！」我指着他的鼻子骂，对他半点印象都没有。
顾晓烟让两人进屋里搜查，很快拖出一个被铁链束缚，遍体鳞伤的女子。
我看到女子的脸，瞬间怔住了。
12
若说月旋与我九分相似，那这女子就是十乘十，比我还要像我自己。
我看着她，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身体不受控制开始发抖，恐惧如潮水一般涌出来，让我本能想逃。
小团子拉住我的手，死死盯着女人，周身迸出强大的怨气，木屋周围却似有什么结界，镇住了他。
「姜小枫，你怎么变得这么惨？」顾晓烟盯着女子愣了片刻，随后讽刺一笑，「看来你这几年跟着摄政王也没过什么好日子，京中传他宠你入骨都是假的。」
「你也别怪我忘恩负义，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挥挥手，让两名暗卫杀了女子。
那两人却迟迟未动。
顾晓烟面容一凛：「你们愣着干什么？还想让我亲自动手不成？」
「不必亲自动手，今日谁也动不了她。」一道沉冷的声音自后响起。
顾晓烟身形一颤，不可置信转头望去：「乘轩，你怎么来了？」
沈乘轩从暗中走出，俊脸拢了层寒霜，沉郁冷寒的眉眼让人心底发怵。
「参见陛下！」暗卫恭敬行礼，自发让路。
沈乘轩没看顾晓烟一眼，径直走到那女子身边，黑沉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
女子听见动静抬头，双眼却没有焦点，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伸手摸索：「乘轩，是你来了吗？我终于等到你了！」
沈乘轩负手而立，眸中光影沉沉，辨不清情绪。
「乘轩……」顾晓烟上前两步，试探性喊了一声。
沈乘轩侧头，用余光冷冷地扫她：「来人啊，把她和摄政王一同押回地牢，等候发落。」
「我有国印，是大昭的皇后，你们谁敢动我！」顾晓烟面目狰狞，奋力推开上前拿她的人。
「不过是一块废铁罢了，顾晓烟，朕可从来没碰过你，也没正式册封过你。」沈乘轩面无表情，目光落回面前的女子身上。
顾晓烟脸色一白：「你没碰过我，那夜夜与我欢好的人是谁？」
「不过是你吸入迷香，一个人的臆想罢了。」沈乘轩声音毫无感情。
「沈乘轩，你竟然做局骗我！枉我一片痴心付你……」顾晓烟彻底绝望，被暗卫捂住嘴拖下去。
摄政王和月旋也被一并押走，转眼屋前只剩沈乘轩和那女子。
月光倾泻而下，照着女子布满旧痕与新伤的身体，她双腿似乎也被敲断，拖着沉重的锁链，摸索着向屋里爬去。
她用了很长时间，抱着一具白骨爬出来。
看见那具白骨，我身体莫名轻盈许多，心底漫起一阵悲伤。
女子靠在门口，轻轻开口：「乘轩，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双生妹妹，一直在摄政王手中。」
13
「摄政王想要篡位，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和沈家，残害那些忠臣良将并非我本意，是他拿我妹妹的命要挟逼迫，我也不想辩解什么，我妹妹已经被摄政王害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撑到现在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乘轩，你杀了我吧，我到黄泉之下向沈家英灵赔罪。」
沈乘轩无动于衷，目转睛盯着她怀里的白骨，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你下不了手吗？那我自行了断，只求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将我和妹妹的尸骨带回枫满山。」女子从头上摸下一根银簪刺向喉咙。
沈乘轩身影一晃已到她面前，伸手截住银簪，抽出腰间佩剑，斩断了束缚她四肢的锁链。
而后弯腰，将女人连同那具白骨一同抱起：「姜小枫，这么死太便宜你了，你必须活着，到沈家众人的坟墓前跪着谢罪。」
女人蜷缩在他怀里，低低涰泣起来。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陷入迷茫：「她是姜小枫，那我是谁？」
「废话，她当然是假冒的了！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咱们都不能让她得逞！」小团子情绪很激动，拉着我飘回皇宫。
沈乘轩将女人安置在他的宫殿之中，宣来整个太医院的御医为她诊治双腿和满身伤痕。
太医说她的双腿是被一寸寸敲断的，再无复原的可能，眼睛也治不好了，只能养好身体上的伤。
沈乘轩站在床边一言不发，而后退出屋子去了养心殿。
大臣都聚在此处商议妖女的事，包括之前撞柱而亡的那些人。
看来他们为了让顾晓烟深信不疑，真是演了好大一出戏。
沈乘轩一入殿，大臣们便齐刷刷跪了一地，请他尽快处置妖女，以免再生事端。
他却一口否决：「那妖女害死沈氏全族，死太便宜她了，朕要留着她慢慢折磨，才能纾解心中恨意。」
大臣们面面相觑，再无一人发言。
「沈乘轩，你想要折磨我，只能等百年之后入土，变成鬼魂来找我了，那个女人不是我，你看不出来吗？」我飘在沈乘轩身后，说得口干舌燥。
他去见那女人，我又被一层结界挡在殿外，只能透过窗户向里张望。
女人竟在沐浴，布满伤痕的胴体隐在雾气中，听见脚步声侧头，露出精致的半张侧脸。
「不是要折磨我吗？为何还要请人为我医治？」
14
「现在的你经得起多少折磨？」沈乘轩冷冷出声，视线在屋中来回穿梭，最终落在那具被随意扔在地上的白骨上。
他瞳孔微颤，抬步要走过去。
「乘轩，我找不到衣服了，你能帮我拿一下吗？」女人突然出声。
沈乘轩抬起的脚一顿，走过去拿起就搭在女人手边的衣服扔给她。
「谢谢。」女人摸索着爬出浴池，却意外摔到沈乘轩脚边。
长发湿漉漉贴着脸颊，她眼尾泛红，羞愧无措想要爬起来。
越急反而越蹭着沈乘轩，白晃晃的酥胸一览无余。
一个两个都用美人计，沈乘轩是那坐怀不乱的君子吗？
我在外急得直转圈。
沈乘轩却伸手掐住女人的脖子，目光阴沉：「姜小枫，你不会觉得朕对你还有旧情吧？你就算是被逼迫的，也改不了残害沈氏全族的事实，等你的伤养好了，朕就将你抽筋拔骨一刀刀刮了，扔到沈家的墓园谢罪！」
原来不管我有没有苦衷，沈乘轩都这么恨我。
我苦涩一笑，心底阵阵发疼。
15
女人养了半月，身体已经好了不少。
我整日飘在她屋外，想弄清楚她到底有什么阴谋，可每每对着那张脸，我总是陷入恐惧，小团子也不知跑到哪去了。
某天深夜，我照旧在女人屋外徘徊，却看见她鬼鬼祟祟出了屋子，一路向外小跑。
那双腿明明会走路！
碰见巡逻的侍卫，她迎面撒出一把药粉，侍卫便神情木然给她让路。
而她之后是沈乘轩，脚步极轻又极快，悄无声息跟着她出了宫门。
难道他一直知道女人有问题，故意把她带回宫里试探？
我跟在沈乘轩身边想要一探究竟，女人的目的地却让我惊讶。
她上了枫满山，轻车熟路找到我儿时居住的木屋走进去：「枫儿，姐姐回来了。」
屋中没有点灯，她的身影没入黑暗再无动静。
沈乘轩在外等了一会儿，竟也要进去。
「别去，小心是陷阱！」我焦急出声，却没能阻止了。
他进了木屋四处巡视，似在急切寻找什么。
「呵。」
一声女子轻笑似鬼魅般响起，紧接着灯火亮起，数十把尖刀围住了沈乘轩。
「你到底还是上钩了。」女人勾着嘴角，冷冷地看着沈乘轩。
「我的好妹妹，就这么让你难忘吗？」
「姜殊，小枫在哪？」沈乘轩面容冷峻，只问这一句。
听得这个名字，我心头一颤。
「想知道我妹妹在哪，把你腰间的刀扔了，跪下问我。」女子玩味开口。
「沈乘轩，你是一国天子，怎么能跪她！我已经死了，你找不到我的，别被她耍了！」我被一道符纸挡在外头，焦急嘶吼。
哐当一声。
沈乘轩扔了腰间佩剑，跪到地上。
女子噗嗤一笑，上前挑起他的下巴：「你还真是痴情，你大哥怎么就没你这个心呢？」
「我妹妹已经死了，那具白骨就是她的，我保存了七年，还不错吧？」
沈乘轩瞳孔猛地一缩，快速抬手掐住女人的脖子，手臂青筋涌动：「你说什么？」
女人不以为然，继续开口：「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顾晓烟传了假的信息给她，说你在逃亡途中死了，我妹妹听得这个消息，活活急死了。」
「那个时候，她肚子里已经有你们的孩子了。」
16
我心口猛地一疼。
全都想起来了。
姜殊是我的同胞姐姐，她和沈乘轩的大哥相恋有了骨肉，那人说回家和父母商量，八抬大轿娶她进门，却从此杳无音讯。
我姐从满怀期待到满眼失望，挺着肚子去沈家要说法，被那人正房妻子抓住，活活打掉孩子。
奄奄一息时那人出现，搂着妻子满眼不屑道：「一个乡野村女，死不足惜。」
我姐捡回一条命，发誓要沈家满门付出代价，于是开始练蛊。
她要不谙世事的我去勾引太子，成为太子妃助她完成复仇之路。
我却阴差阳错和沈乘轩相爱，我姐知道后将我关起来练蛊，夺了我的神智灭沈家满门。
我努力抗争，敲碎自己双手放走沈乘轩。
只要他活着，总有一日会来救我出去。
烟儿却传信说沈乘轩伤口发炎死了。
我悲痛万分，吐血而亡。
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孩子。
让他还没到这个世界看一眼，就跟着我一起离开。
「娘，你是不是记起我了？」小团子突然出现，红着眼眶扑进我怀里。
我紧紧抱住他，满眼愧疚点头。
17
沈乘轩身体发抖，用力收紧五指，眼中一片怒痛。
姜殊脸色惨白，不紧不慢笑开：「你能杀得了我？这附近我设了蛊阵，你带的人根本进不来，我费尽心思把你引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你孤立无援。」
「你们沈家的人都得死，一个也逃不了！」
话音将落，围着沈乘轩的人一齐挥刀。
「不准你们伤我爹！」小团子怒吼一声冲进屋里。
强大的飓风冲破了屋外的符纸，连带着那些人的刀一并卷走。
我惊愕瞪大双眼，他消失这么些天，是去修炼了吗？
沈乘轩找到机会，捡起地上的剑。
他身法凌厉，一步杀一人，温热的血溅了一身，眼睛都不眨，转瞬就解决了所有人。
他站在满地尸体中，活活掐死了姜殊。
在她咽气前，冷厉开口：「负你的那人是沈家养子，本名姓刘，与我沈家没有血缘关系，就算是有，你与他的恩怨也不该牵扯旁人，不该让枫儿背负你的因果，成为人人唾骂的妖女！」
姜殊先是惊愕，而后眼中溢出泪，瞪大眼睛没了气息。
我不知她是不是后悔了，心里五味杂陈。
沈乘轩浑身是血，表情木然的出了屋子。
我和小团子跟在身后想要安慰，却不知怎么开口。
就算说了，他也听不见。
他浑浑噩噩回了宫，在我的尸骨旁躺下。
什么话也没说，只伸手将尸骨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就这么不吃不喝躺了三天。
宫人进来探望，吓得失声退出去。
只因沈乘轩的头发全白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姜殊的存在，说回来找我杀我只不过是演戏给她看。
他谋划七年，不光为了复仇，还为了和他的妻子团聚。
可我不争气啊。
死在了他走的第一年。
「沈乘轩，人要向前看，你得好好生活，我和小团子才能安心去投胎啊。」
「爹，江山刚定战火未平，大昭的百姓还需要你，你不能撇下他们不管，虽然我想你来找我和娘，但做鬼不能这么自私。」
小团子和我在他耳边劝导，期盼他能听见。
他好像真的听见了。
放下我的尸骨出了寝宫，去了关押顾晓烟的地牢。
顾晓烟蓬头垢面爬到他脚边乞求：「乘轩……不，陛下，我陪了你七年，你不能因为我一时犯错，就永远把我关在这里！放我出去吧，哪怕是为奴为婢也行！」
沈乘轩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眼中半分波动都没有：「你如果没给枫儿假传信息气死她，朕倒是可以饶你一命。」
顾晓烟脸色一白：「姜小枫真的死了？我没想到她那么脆弱，我只是……啊！」
沈乘轩将一把匕首插进她心口，面无表情搅动：「知道朕为什么不带枫儿的尸骨来吗？因为她心最软了，见不得你们受苦。」
「朕会请道士作法，让你和姜殊魂飞魄散，你们死了也不配去打扰她。」
出了地牢，沈乘轩沐浴净身，换了套衣裳抱着我的尸骨去了枫园。
「枫儿，我把你葬在这里如何？我听说胎死腹中的孩儿，需要取名字才能重新投胎，沈子沐你觉得好听吗？」
「你肯定怪我烧了你喜欢的枫树吧？没关系，我再为你种上一园，等枫树长高了我就去找你们，你和孩子可要等着我。」
「娘，沈子沐是我的名字吗？」小团子拉着我的手又蹦又跳。
「是，你爹有文化，取的名字也好听。」我温柔抱起他，飘在沈乘轩身后。
「沈乘轩，你也不用那么快来找我们，这枫树三五年就长高了，你活得久点，多做点善事，下辈子咱们一家三口争取投个好胎。」
「我们等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