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确定，这个老人就是他的亲人，那种血脉相通的感觉，让他对这个本该陌生的老人，肃然起敬，打心底想要敬重她。
“霍老夫人啊，喝杯茶啊。”王阿姨倒了杯水递到老人手里。
老人接过水，看着女人道：“王玥啊，这些年，辛苦你了。”
王阿姨一瞬间眼红了，抹抹眼泪笑道：“老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霆琛和妍妍的阿姨，照顾他们俩是我应该的。”
老人握住女人的手，拍了拍，笑着道：“我记得，你进霍家工作的时候，才二十四岁，这日子过的真快啊，一晃眼，孩子们都二三十岁了。”
阿姨也笑道：“是啊，老夫人，我们都老了。”
老人眸子满是柔光：“我老了，你还年轻呢。”
“嗨，五十多的人，年轻什么啊。”
“王玥，你坐下，我们聊会儿天。”
霍霆琛悄悄退下，把客厅留给两个多年的老友叙旧。
书房。
霍霆琛看着那一页惨白的诊断记录发怔。
杨怡岚，七十二岁，胃癌晚期，癌细胞已扩散至肺部，病人年纪已大，不建议化疗，建议，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换个说法，就是听天由命，靠止疼药，熬所剩不多的日子。
霍霆琛拿着一张纸，竟觉得心痛的站不住，他在椅子上坐下，给杨怡岚的主治医生打了个电话。
“喂？”
“陈医生你好，我是霍霆琛。”
“哦，霍先生啊。”
“我打电话就是想问一下我奶奶的病情，她现在……”
“霍老夫人的诊断单，我已经交给您了。”陈医生声音沉重道，“霍先生，说实话，现在，我们只能说是尽量减少霍夫人的病痛。”
霍霆琛唇瓣紧抿：“如果我们接受化疗手术呢，我奶奶的病，是不是可以活的更久一些？”
医生叹口气：“霍先生，说句不好听的，霍夫人这个年纪，真的不太适合化疗手术了，更何况，霍夫人自己也不接受化疗。”
“她不接受化疗？”
“对。”医生沉声道，“您可能不太了解霍老夫人，她出生名族，一生都是优雅淡然的，化疗，确实是可以一定程度上延长她的生病，但也会让病人陷入很深的痛苦中，会让她容貌大变，骨瘦如柴，霍老夫人一生优雅，她不会想这样没有尊严的死去的。”
霍霆琛心底锐痛：“所以，现在就只能这样看着她病情恶化？”
“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
“你们是医生，你们怎么可以说没有办法。”霍霆琛忍不住低吼。
“医生也不是万能的啊。”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霍霆琛身子一僵，看向门外：“奶奶……”
老人走进房间，笑着看着男人道：“霆琛啊，生老病死，这都是人之常情，奶奶活到这个岁数，什么都看开了，我不怕死的。”
“奶奶。”
“我就是舍不得你和妍妍。”说着，老人眸子闪现泪光，她抬起苍老的手，揉了揉男人的头道，“一晃，你们都这么大了，我揉下你头，都要把胳膊伸的老长了。”
霍霆琛心底酸痛，说不出话。
老人叹口气：“还好啊，你和妍妍都健康长大了，霆琛啊，你小的时候，我经常会担心，总觉得，你无兄无妹的，一个人很孤单，还好啊，老天爷给你送来了一个妹妹，你答应我。”老人神色严肃，沉声道，“等我走了，一定照顾好妍妍，那是你的亲妹妹。”
霍霆琛微微点头：“我明白。”
老人笑了笑，神色有些倦意道：“我也累了，我得回房间睡一会儿，等妍妍回来，可不能让她看见我这么疲惫，她会担心的。”
“好。”霍霆琛连忙道，“我送您回房休息。”
老人吃完药，在房间里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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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霆琛和阿姨在沙发上坐着。
气氛有些凝重。
阿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无法理解地念叨着道：“老夫人一生良善，老了老了，怎么会得这个病呢，果然是好人不长命，老天不开眼啊。”
霍霆琛眸子沉重：“阿姨，您也别太难受，保重身体。”
阿姨叹口气，回忆道：“说起来，你和妍妍，算是霍老夫人一手带大的，妍妍来霍家的时候才六岁，老夫人是真把妍妍当成个宝贝来看啊，她打心眼里喜欢妍妍，把她当自己的亲孙女待。”
“妍妍也听话，奶奶长，奶奶短，每天都跟在老夫人屁股后面，把她哄得啊，团团转。”
“所以，霆琛啊……”阿姨顿了顿，认真道，“老夫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您跟妍妍，能相互扶持着长大，她不希望你们俩有矛盾。”
霍霆琛眉眼沉了沉：“我知道。”
沈妍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一点钟。
霍老夫人休息够了，在阳台处，晒着太阳，喝下午茶。
沈妍一看到她，就哭了。
奶奶老了很多，她坐在阳光下，神态祥和，头发全部白了，也瘦了很多，脸色削减，颧骨很高，原本明亮的眼睛，似乎也浑浊了。
沈妍没办法接受，最疼爱她的那个人，变成了如此苍老的样子。
才三年而已啊，怎么会变化这么大呢。
空气很静。
沈妍一步步走向老人，她步子很轻，很怕惊动她。
脚步声隐没在长长的毛绒地毯里。
沈妍蹲下来，像小时候一样，胳膊轻轻搭在老人腿上，轻轻喊了声：“奶奶。”
老人如梦初醒般，回过神，转脸看到女孩，原本无神的脸一下焕发出光彩，苍老的手捧住女孩脸蛋，亲亲热热地喊：“哎呦，我的乖囡囡啊。”
沈妍眼泪啪嗒打在老人手背，头埋进老人怀里哽咽着：“奶奶，对不起。”
老夫人连忙拍了拍女孩肩膀：“哭什么啊，傻孩子，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沈妍哭的抽抽搭搭：“我，我不该走，不该离开您，奶奶，我好想你啊。”
在国外的三年里，在她最难熬的三年里，每天晚上她她都会做梦梦见老人，她哭着对奶奶说自己有多委屈，自己有多难受，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和苦衷，她只能在梦里说给奶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