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离教练束缚时,富江以为自己如同被树紧紧抓住的树叶,终于自由了。但没想到,松开的一瞬间,成了永远封存在地下的记忆。
空旷的学生会办公室中只有迹部景吾一人,嘟嘟——听到敲门声,放下手中未开盖的钢笔,说了一声请进。
“打扰了。”抬眼看到送来下午茶的桦地,眼神不动声色地往对方身后瞟去,还是没有人吗?
“她,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缓过来。”没有直接说出人的名字,因为桦地知道迹部景吾不想让人看出他的心思。
“随她……茶要凉了,一会儿送一些给岳人,这几天他嚷着要吃。”
“是。”收起没写一个字的工作报告,迹部景吾揉着太阳穴表示有一些疲惫。
没想到,富江遇见了一群疯子……
那天,迹部景吾才提醒完富江要给自己留有后路,避免之后的事业发展受影响。后脚才知道发生那样不可逆转的事,即使再有权力和财富地位,也不能安排好所有的事。
“物质上的帮助可以做到完美,但心理与精神,只能……唉。”
就比如,连续逃课多天,仿佛失踪的富江让人很担心她的状况。
啪嗒——啪嗒——
郊区的一处地点,即使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很久,久到让全身的血液都冷静下来。但,富江脑中依旧乱作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脑中一直在重复进木毛阳躺在血泊中的情景,双手染满少年的鲜血。
为什么……
“富……咳咳——富江,抱歉……又,你又吃不上早饭……了,咳咳——”
周围的呐喊声,尖叫声也好,那刻,富江抱着怀里的进木毛阳时,听不进去任何的声音。
“我……一直想对你说……呼——一个……”
拜托,什么也不早说了。周围已经有人按住肇事司机,也有人在报警,打救护车电话。
可眼中被泪水模糊的富江,颤抖着拿着碎掉的手机想催促救护车快点,但如同进木毛阳逐渐冰冷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脱离自己的掌心。
“我……哈——喜欢你。即使知道,你没……想法,但咳咳——”
捂住的伤口有越来越多的血液冒出,富江想要像以前一样反驳对方,可说出口的话都是呜咽声。那群人,他们这么地该死!
“别哭……我先,睡一会。”
“啊——又是在做梦,呜呜——醒一醒啊!”
安静的房间里充满呐喊声,即使使劲捶打自己大腿,感觉身体上的疼痛。富江也不愿意承认内心的痛苦——进木毛阳离开了。
在救护车运输送到医院的半路,进木毛阳就去往了新世界。留下最后一句话,“要开心。”永远的闭上了心灵的窗户。
“原来,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看到的……只不过都是苦楚,还有,无辜者的牺牲。”
几天几夜的空守长椅,身体仿佛被掏空,晃悠悠地坐回原位,望天沉思。
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天留在这个仓库里了,只知道有人来医院找到了自己和进木毛阳,麻木望着进木毛阳被盖上白布,送去其他地方。毫无目的地离开,盲目地流浪于城市中,最后来到了这个地方。
空旷,寂静,每当黑夜降临后独自一人,内心在害怕,在惶恐,内疚。
不仅仅在为进木毛阳的逝去自责,更多的是愧疚,富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逻辑的盲区,没有考虑周全;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行,去见叔叔。
甚至不敢回想出去后的世界,如何面对进木毛阳的亲人朋友。在漫长的时间里,一遍一遍构思复盘事件,直到呼吸逐渐微弱下来。
而找到富江的时候,少女的脸色苍白嘴唇淤青发紫,身体多处沾染血迹,已经失去意识。并且四周的环境凌乱,有打斗的痕迹。
送去医院的时候,连医生都让人做好准备,救过来的可能性很小。
奄奄一息的富江,在梦里看到了进木毛阳。奔向上前想给对方说抱歉,却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等……对不起。”泪水顺着眼窝滑落,富江缓缓睁开眼时,面对着洁白的天花板。
“啊,你醒啦。”
还以为对方又在说梦话的忍足侑士,转头就看到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富江,激动地急忙上前扶住她。
“你……怎么来了?”抬头,迷茫的目光看向忍足侑士,眼眶中哭过的红肿仍然清晰可见。
“先别动,我去叫医生,身体哪里还难受吗?”伸出手抚摸富江的额头,发现没有烧,这才稍微放心一点。“先喝点水,别说话。”
垫高枕头,按响呼叫器,两人耐心地等待医生的到来。忍足侑士看出富江并不太想说过多的话,细心地安排着对方的动作。
直到在医生的检查中,用疑惑地眼神上下打量富江,皱着眉头说出受到悲伤过度,身体营养不良虚弱的缘故。并无大碍,但还是需要休养一阵。
递给忍足侑士一叠报告,再次嘱咐了一番便离开了。
“还有多长时间?应该时间不长了。”看着收起报告,现在为自己削苹果的人,富江用还没有恢复的沙哑嗓音询问。
咔——被富江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到,忍足侑士手中的苹果皮一用力就削断了。少年打着哈哈,急忙把削好的水果递给富江,堵住它发问的嘴。
“你在说什么?富江可能还有点神志不清,吃完这个苹果在休息一下吧。”
听到这个答案,富江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苹果。
“你应该知道了。”
仿佛想通了什么,富江没有否认,只是用陈述句表达忍足侑士应该知道了,身体的秘密。
忽然,忍足侑士来到富江身边,对着她说道:“富江,我们回去吧。”
回去?富江抬头,看着忍足侑士,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提出这种问题。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拒绝掉。
“居无定所,去哪里?现在,说这种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来到病床前坐下,看着富江扭头慢慢将苹果咬下一片,然后慢慢咀嚼吞咽。
开口几次,但发现自己的立场不一样,忍足侑士只好从本源入手。
“这次的事件我也很遗憾。”虽然知道富江不想提起,但是,忍足侑士还是想说出来,“但是,富江,我希望你能够坚强地面对,毕竟……”
“我还没有你说的那么脆弱。”没有等忍足侑士说完,富江抢先打断他的话语。
“我知道你是想说什么,你不必为此自责。不过,我现在只想问,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出院。”
富江的话,让忍足侑士惊讶地看着富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想,思想跳跃也太大了。
“奥奥,那你……”还好不是问病情。
“我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没本事……”富江再次打断忍足侑士的话,自嘲地笑笑,继续啃着苹果。
看到富江这副表情,忍足侑士心中升起一股怜悯。
“富江,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过。虽然我不是亲身经历的人,没有权利来劝解你。但是,你必须振作起来,因为还有朋友和其他的人在等你!”
“……”富江的表情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忍足侑士,不知道该说什么。
富江知道,进木毛阳的死亡,对他父母而言的打击是有多大。她也知道忍足侑士说的话是对的,的确有人在等着她。
不能坐以待毙,那些黑暗中的人,即使拉不出你们,也要让太阳晒伤他们。
想到这,忽然明白自己之后的生命意义是什么的富江,无神的眼睛逐渐恢复光芒。恶狠狠地咬了口苹果,脑中飞速地构思着蓝图。
问向在藏报告的忍足侑士,“毕业季还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