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学正?”
苏尘还没说话,正在房间当中照顾他的张凌月已经先一步皱着眉头开口道:“能在国子监中读书的,或多或少都有背景,若无官宦世家做靠山,是不可能被举荐进国子监读书的,就算举荐了也难以通过礼部的最后核审。”
苏尘点了点头。
融合了前身的记忆之后,他也是知道,国子监的学子,又称监生,可以说就是大乾朝廷未来的官员预备营。
在大乾这个王朝当中,统治阶级的壁垒,比起苏尘记忆里蓝星上历史古代上的那些封建王朝要更加深重。
寒门难出贵子,绝非一句戏言。
也正是如此,所以那日苏尘在跟王庆阳争大乾医圣之位时,替百姓发声的那一番话,才会在民间引起如此大的反响。
以衔月楼中的郭先生为首的一众江湖说书人们,直到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之后,都还一直在孜孜不倦地传扬着大乾新医圣的美名。
不过老百姓心里念着苏尘的好,可国子监的那帮既得利益者,却未必也这么想。
一些如学正和方青云这样的醉心于做学问的文痴,或许会因为苏尘流出去的那几首诗词而真心推崇他,但此番跟过来的其他国子监学子,嘴上是来探望,可实际上只怕是看热闹和找茬的意味要更多一些。
简单来说,其意思约摸就是——我们的家族世代为官,大乾的朝廷就是我们构成和把持的,你现在张口替那些贱民说话,你什么意思啊?不得好好敲打敲打你?
“来者不善。”
张凌月轻抿朱唇,眼底浮现出了一丝担忧。
她兰心蕙质、玲珑心肠,自然是察觉出了这其中隐晦的利害关系。
如果只有张若薇和萧红绫那几个千金小姐来,不过只是抢男人罢了,身为大乾茶艺大师的张凌月怡然不惧。
但是今天真正难处理的,明显是国子监那帮学子,这可就不是她所能应付的了。
“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苏尘却只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活动了一下躺了四天,感觉已经快要生锈了的身子,淡笑了一声。
若是与张丞相这样宦海争渡一辈子的老油条们相比,苏尘或许还稍显稚嫩。
可是国子监那一帮年轻人,不过只是生瓜蛋子罢了,苏尘还真好奇他们能搞出什么手段来。
这几日楚阳长公主要在宫里筹办女帝大婚的诸多事宜,整天跟礼部那帮官员们商量来、商量去,也几乎看不到人。
否则若是见到她在,那帮国子监的生瓜蛋子们,别说来刁难苏尘了,楚阳只要一皱眉,他们只怕就得在张府门口跪倒一大片。
就在苏尘心中念头转动间,略显嘈杂的声音便已经来到了门口。
“诸位不好意思,我家小尘他前几日替陛下疗伤时,遭了毒虫反噬,现在身子都还没有恢复好,实在是不方便见客。”
房门外,师娘秦氏的声音传来,虽然语气当中有着一丝歉意,但更多的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秦姨,您放心,我们只是来探望探望苏医圣,绝对不会打扰到他休养的。”
张若薇的声音传来,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和煦。
“是啊,秦姨,我们这么多人,来都来了,大家也都是仰慕崇敬苏医圣的人品和学识,苏医圣如果连面都不露的话,委实有些……”
萧红绫的声音顿了顿,而后又说出了她身为礼部尚书之女,最经常挂在嘴边的四个字——“不合礼数。”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特意大老远从国子监里过来探望苏医圣,他却闭门不见,莫非是瞧不起我们?”
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声音当中带着一丝不满,说的话语也是带有极大的煽动性。
“自从方青云将苏医圣的那首《咏荷》传入国子监之中后,若非是学正大人将诗文誊抄送到博士大人当面,何以有如今苏医圣名满国子监的盛况?学正大人如此帮苏医圣扬名,苏医圣不说表示一下感激,总不能连面都不给见上一次吧?”
另一个声音响起。
“大家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一个让苏尘感觉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中书令之子徐浪!
“在下听闻,之前陛下和明心郡主都分别来探望过苏医圣,认为苏医圣的身体定是有所好转了,这才让大伙儿一同前来探视。”
“却没想到,苏医圣只怕是因为之前连番见客又再次累倒了吧?终究是我等考虑不周了,大家还是散了吧。”
徐浪的话出口之后,屋外顿时陷入到了一片短暂的寂静当中。
可是房中的苏尘却是不禁暗暗冷笑了一声。
这话看似是在劝众人离开,但实际上却是暗藏祸心。
表面上好像徐浪是在自责他自己考虑不周,可实际上话里话外的重点却无不是在告诉众人——前几天皇上和郡主明明都见到苏尘了,这几天过去之后,他的身体怎么可能比几日前还不如?
苏尘今天若是不露面,那在这帮原本就来者不善的国子监学子心中,无疑将坐实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狂妄形象。
说白了,这不就是见人下菜碟,皇上和郡主来了就能见,而瞧不起他们这些监子还没有入朝为官、手握实权吗?
读书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书生意气!
骄傲!
命可以丢,但绝不能被人看不起。
尤其国子监这帮背景不俗的官二代们,傲气自然更重,哪里经得住徐浪这样挑唆?
果然,在徐浪这番话出口之后,屋外的人非但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反而更加群情激奋了起来。
“我等好心前来探望,自然不能一碰壁就知难而退,苏医圣若是不出来,我便一直在这屋外等下去!”
“对!苏医圣什么时候出来,我们便等到什么时候!”
众人你一言、他一语,吵成一片,甚至就连学正劝解的声音都被盖了下去。
站在苏尘房门前的秦氏和张府丫鬟满脸惊容,一时间也是方寸大乱,没了主意。
“吱呀……”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房门忽然在一声让人牙酸的轻响声中,从里面缓缓打了开来。
苏尘靠坐在木质的轮椅上,由张凌月在背后缓缓从房中推出。
看到苏尘,屋外的张若薇等千金小姐顿时美眸一亮,而徐浪等国子监的学子们,眼中则是挑衅之色愈浓。
可是还不等他们再开口,苏尘却是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抬起手,从怀中拿出了一道圣旨。
“陛下圣旨在此,特命我在府休养,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违者以谋害朝廷命官之重罪论处!”
苏尘眼皮轻抬,目光从面前那一众国子监的学子们身上逐一扫过,淡淡地开口道:“谁再吵闹,就别怪苏某要请他去一趟刑部大牢了。”
苏尘的声音不大,可是说出的话,份量却重逾千钧,手中的圣旨就宛若一座大山,压得国子监众人抬不起头来。
“我们是来探望苏医圣你,可绝对不是无故打扰!苏医圣可不要曲解了圣旨的意思!”
徐浪见状眸光微闪,手中折扇轻摇,开口反击道。
“圣旨上说的是‘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而不是‘无故打扰’,只要不是苏某主动请来的客人,擅入者皆在此列!”
苏尘斜眼瞟了徐浪一眼,嘴角微掀,摇头嘲弄道:“现在的国子监,教出来的学生,连‘擅自’这两个字都听不明白了吗?”
“你!!”
徐浪脸色一沉,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可他刚准备出言反唇相讥,苏尘却再次开口打断了他。
“你再废话一句,我立马让人把你抓进大牢,就算你老子是中书令,你在里面也少不得要脱层皮!”
苏尘的眸光瞬间犀利了起来,冲着徐浪扬了扬下巴道:“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徐浪在苏尘犀利的目光下,脸色一片涨红,最后一点点变得铁青,握着折扇的手甚至因为太过用力,使得指节都隐隐有些发白。
可是在所有人的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他却硬是没有再敢多说一个字。
堂堂当朝中书令之子,其父在朝堂上是地位足以比肩张丞相的大佬,即便在官二代云集的国子监当中,也是年轻人里独占鳌头的存在。
但是此刻,他却在苏尘的面前,被生生强压一筹,不得不低下了自己骄傲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