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别自我感动了,不说就下一个。”七月作为场控最合适不过,他一句话就喝止了手工佬。
泰坦吸了吸鼻子,然后正色说道:“我原本是地球的八级焊工,后来爬星际列车非法移民到了火星。我没有合法的身份,只能在废城做最低贱的劳工,后来被执法局抓捕,遣返回了地球。说是遣返,实际上是流放。我这人到哪都是做劳工的命……”
“咦……呜呜……嘤嘤嘤……”一阵颇为曲折的哭声响起,大家本以为泰坦又哭了,可他也一脸疑惑,摊开手表示无辜。
于是循声看去,竟是林温柔。
她一边拉来古霄的袖子擦泪,一边哭泣,“实在是太惨了,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惨?好可怜,以后我要对泰坦叔叔好点,再也不欺负她了……”
水龙头玩家?!躺在地上的洛特心中充满吐槽,没想到今天这些奇葩型玩家全都聚集起来了。
古霄见其他人都无语的看着林温柔,只好宽慰她,“没事啦,这都是编的人设嘛,假的啦。”
“假的也可怜。”林温柔哭着抬起头,脸上早已经是梨花带雨,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生气的看着古霄,“你怎么不哭?你还有没有同情心啊?你这个没人性的家伙。”
“没人性?呵呵。”古霄不知为何,对“人性”两个字反应有些过激。他深吸了口气稳定情绪,开始说起自己的人设。
“我是火星人的克隆体,被主人长期虐待,在一次反抗中失手杀了主人。因为克隆体没有人权,被联盟审判庭裁定死刑,我逃了出来,也因此被全宇宙通缉。我四处流浪,吃尽苦头,成为了一名星际浪人。后来落脚在了地球小站,这里的人和蔼可亲,和睦相处,我把这里当成了家,从此留了下来。”
古霄的故事说完了,众人也陷入了安静之中。
古霄得意的看向林温柔,“你不是多愁善感吗?你不是爱哭吗?我的故事一定能让你哭个够。”
“切,太假了。”林温柔不仅没有哭,还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哪里假了?”
林温柔呵呵冷笑了两声,然后目光扫向其他人,“你说的和蔼可亲跟和睦相处在哪里?你说把地球小站这种破地方当成了家?你是得有多大的病啊?”
泰坦跟地上的洛特听的连连点头,十分认同。但当泰坦看到卫棠的脸色不爽时,赶紧改了口,“哎哎,温柔,不能这么说,咱队长就把这里当成了家,他还是很正常的,没啥大病……”
“下一个!”卫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还不如不安慰他呢。没啥大病那就是有啥小病喽?
“我,我是小站创始人,我是造物主,我创造了一切切切切切……”地球美人说着说着就卡壳了。
啪,泰坦一巴掌拍上去,地球美人打了个激灵后恢复了正常,于是翻开剧本开始介绍自己的人设,“我来自地球上的中央之国……在这个国家的西北,不对,是东北地区有座屯子……那是我的出生地……”
地球美人读的艰涩痛苦,听的大家也头皮发麻。
阅读障碍玩家!
洛特都快疯了,这群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大家也受够了美人,纷纷让她停下来,“下一个下一个,别浪费时间。”
美人直起身子,那张黑白雪花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微笑,这是计谋得逞的样子。
因为美人的剧本正是间谍身份。
最初她的NPC剧本给了洛特,洛特特工的剧本到了七月的手中,而美人拿到的自然是原本属于七月的间谍剧本。
因此,美人的卡壳真真假假,从容骗过了所有人。
“到我了,到我了。”林温柔匆忙接了美人的茬,她眼神中满是回忆,张了张嘴,刚要说的时候却忽然笑了出来,那笑容带着羞涩与甜蜜,与她平日里蛮横暴躁完全是两码事。
“嗨嗨嗨,嘻嘻嘻……”就这样,大家看着林温柔傻呵呵的笑了很久,才终于听到了她的故事。
“我家住在松花江上,当时的水源已经全部被污染,过滤装置只能为每人每天提供500毫升的水。当时实在是太难了,所有人都想早点去火星,可是火星船票非常难得,移民通道也即将关闭。终于轮到了我家,我收拾好所有行礼,开开心心的跟父母一起出了门。可在半路上,我父母告诉我他们忘记拿全家福照片,让我务必回去取。我问他们“全家人在的地方不就是全家福吗?为什么还要回去取”,可他们告诉我那里面有地球的背景,地球也是我们的家。我回去了……”
说到这里,林温柔再度哽咽了起来,但却没有人笑她。
大家都知道,林温柔说的故事是真的,因为她是整个小站唯一不会说谎的人。
啜泣了没多久她就恢复了过来,刚要开始,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又露出了笑容,“父母虽然把我抛弃了,但我不恨他们,我知道如果有足够的船票的话,他们一定会带我离开的。在这之后,我认识一个同样被抛弃的男生,他叫凯,是个很讲义气的男孩……”
古霄傻眼了,不自觉的摸了摸头,虽然确定没有帽子,但感觉已经戴正了。
卫棠跟泰坦一边拍一个肩膀,安慰道:“古霄,坚强点。”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就不玩了。”古霄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林温柔却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她脸上的甜蜜溢于言表,身子都软了,头朝着旁边歪着,就连声音都夹了起来。
“我跟凯相依为命,互相取暖。在最美好的豆蔻年华之中能有那样的男生相伴,此生足矣……”
与此同时,古霄死命的薅着头发,到最后干脆抱着脑袋用力撞击桌子,林温柔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他的折磨。
卫棠看不下去了,“好了,说重点。”
“幸亏我有个爱我的舅舅,他一直没有忘记我,后来他考中了火星公务员,终于给我拿到了船票。”林温柔直起身子,收拾好情绪。
“那你为什么还会留在小站?你拿到船票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去了火星才对啊?”七月表达了疑惑。
船票,不只是一张来往票据,还是移民火星的凭证。拥有了船票,才能在火星拥有合法身法,整个小站只有七月跟卫棠有船票,但他们两个有属于另类,宁愿留在小站也不愿意去火星。
至于负责采购物资的古霄,他那叫车票,不叫船票,而且是临时的,只能往返,不能在火星驻留,否则会被遣返。非法居留三次的话,就会被取消采购权,再也去不了火星了。
因此,火星船票对于地球人来说,曾经珍贵,如今更加珍贵。
卫棠推断,“她肯定是把船票让给了那个叫做凯的男生。”
见林温柔开心的连连点头,七月反而疑惑了起来,“为什么?作为一个女人,我觉得很不合理。”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爱的人,遇到的话,别说船票了,就是命都愿意给他。”卫棠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略微变了变,“当然,男人对女人也是如此。”
“无法想象,我想我是一定不会这样做的。”七月摇了摇头,对所谓的爱情多了一丝警惕。
林温柔还在继续她的故事,“凯走的那天跟我说,他一定会回来带我走的,我会一直等下去,一直等下去……”
“他不会回来的。”古霄终于忍不了了。
林温柔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不屑的白了古霄一眼,“你以为他会像你一样吗?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生,他说话算话,一定会回来的。”
“他如果要回来早就回来了,你心里很清楚,你放不下的只不过是执念罢了……”
“闭嘴,你再说我撕烂你的嘴。”
“你撕我我也要说。”
“你就算说也没用,我就是看上一条狗也不会看上你的。”
“汪汪汪……”
“够了!”七月喝止了两人,然后缓缓看向卫棠,“到你了。”
她不知为何,对卫棠的故事略为期待。这个散漫甚至有些颓废的男人,他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她觉得,他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没有故事的人。
大家也都好奇的看了过来,这个最早来到地球小站的男人,按照时间推算,整个青春都献给了小站,他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才会丧心病狂到留在小站?
“都看我干嘛?我就是小站守夜人啊,剧本上写的清清楚楚。”卫棠的人设十分简单,也没有刻意发挥,并没有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失望之余,大家又都看向了七月,七月也耸了耸肩,“我也是小站守夜人,仅此而已。”
复杂的人设才有想象的空间与发挥的空间,比如被流放的泰坦与被通缉的古霄,他们都有可能接触过外星人,也就都有可能成为间谍。
而简单的人设对于隐藏身份来说自然是非常有利的,但同样,也更容易起疑。
“不行。”可躺在地上的洛特不干了,他忍无可忍,一跃而起,冷冷的盯着七月,“你的人设如此简单,说明你在欲盖弥彰,浑水摸鱼。我觉得,你是最有可能成为间谍的人。”
“卫棠的人设跟我的一样,你为什么不怀疑他?”七月皱眉歪头,觉得十分好笑,竟然有人如此双标?
“非也非也,我哥在小站里人缘最好,宽厚待人,与人为善,别说杀人了,就是杀猪都不敢。”洛特立刻摇了摇头,说罢,洛特看向其他人,询问道:“我说的没错吧?”
“对对,队长是好人。”大家纷纷点头附和。
七月气不打一处来,叉腰问道:“你们的意思,那我就不是好人喽?”
“啊,这个嘛……那个嘛……今天天气好好哦……”
其他人纷纷扭开头,顾左右而言他,明显把她的疑问做出了肯定。
七月直接就傻眼了,气呼呼的说道:“没想到我在你们眼中竟然是个坏女人……”
那不废话吗?自从七月来到小站之后,大家的压力陡然增长,工作成倍增加,收入还被克扣了不少,完全就是灭绝师太驾临。哪里有卫棠当老大的那段时间舒坦?大家晒晒太阳打打顾客秋风,一睁眼一闭眼一天就过去了。
七月见大家真的要把她这个坏女人的印象坐实,气鼓鼓的看向卫棠,“队长,你说句话啊,难道你也这么认为吗?”
“当然不是了,我其实还是敢杀猪的,不要看扁我哦。”卫棠开口了,但接的不是坏女人的茬,是他好男人的茬。
“好好,算你们狠,一个个都针对我是吧?”七月怒极反笑,重新坐了下来,她先双手在剧本上捋了捋,接着忽然用手捂住了脸,就在大家以为她要哭出来的时候,她忽然开了口,竟主动完善起了她自己的人设。
“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征服者号事件吧?”
征服者号事件,葱香火星计划实施以来,移民途中最惨重的一次飞船事故,那直接催生了星际轨道的建设。
八年前,征服者号飞船在刚冲出地球不久时遭遇了太空异生物的袭击。这些异生物如同蜉蝣般密密麻麻,无孔不入,瞬间就点燃了征服者号的发动机,并导致征服者号在外太空解体。当时因为距离地球较近,征服者号的碎片在太空漂浮了一段时间后,全部被地球捕捉,并掉落在了地球上。
“听说征服者号空难既是最惨烈,也是最奇迹的。因为事后当局在征服者号碎片中竟然发现了幸存者,我觉得太扯了,那可是外太空啊,飞船都崩了,人还怎么活下来?”泰坦说起这事儿连连摇头,压根儿不相信。
“那个幸存者就是我!”
啊?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七月,包括卫棠。他也很意外,没想到七月竟然是那场太空浩劫的唯一幸存者。
这场原本只想抓间谍的星际杀,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