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娘亲呢?娘亲看起来倒不是那吃哑巴亏,会被爹爹胁迫的人。”
“你娘亲当然不是那个软柿子了,她干脆答应了我,却又把我从狗洞当中一脚踹了出去。”
安乐哈哈大笑了起来,感慨道:“真是奇特的缘分。”
“你也总会遇到的,所以不用着急。朝臣们催,你便想法子应付就是。他们催他们的,你行你素就好。”顾云畔笑道:“若是再过几年,你实在是遇不上真心相待之人,那便举行选秀吧,好歹留一个人在身旁陪着也是好的,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这个理儿。”
“娘亲我明白的。”安乐虽然年纪在长,仍改不了骨子里孩童般的本质,对着顾云畔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依恋,“爹爹和娘亲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赶巧安宁也在,不如咱们一家子团聚几日。”
“我和你爹爹也这样想。这时候功夫,你若是有什么想出宫去做的事情,就带着人去做。朝政上的事情,有你爹爹替你看着,不要紧的。”
“哎。”
就是在这个时候,安乐一家人团聚过后,他便打算出宫微服私访。
他这次微服私访,只是浅浅的带了几个暗卫和几个身边的人,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所以许多人并不知道,你身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也许就是皇帝。
这日走到一个不算偏僻的州县,正遇上当红的怡红院的头牌姑娘在抛绣球,招纳第一次能够替她点灯的客人。
安乐一走一过,好巧不巧的一抬手的功夫,这鲜红的绣球,端端正正的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里。
“恭喜这位公子!今个夜里,便成了咱们静姝的裙下之客了!”老鸨子的声音稳稳响起,“这位公子,请楼上请吧。”
安乐没什么兴趣,只是摆了摆手,便打算带人离开。
他本也不是来逛妓院的。
“哎!你等等!”抛绣球的女子转身下楼,拦住了人,“绣球落在了你手里,你便是要成了我的第一位客人,怎么抢了绣球之后便要走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安乐定睛看去,女子一袭绿裙,腰肢不堪盈盈一握,眼如秋水,肤若凝脂,一双眸子之间蕴含着冷情和妩媚,偶尔举手投足之间倒是有几分神似顾云畔。
他愣了一下,歉意道:“姑娘勿怪,我并不是想要存心抢绣球的,而只是这绣球稳稳的落在了我手里。”
“那便更是你我之间的缘分,我蒙着眼睛抛绣球,绣球就落在了你手里。”静姝平平静静,悄声道:“公子勿怪,我不是存心要为难你,只是我被当选了花魁,妈妈说若是今日再选不到第一位客人,便要把我卖到别的地方去。”
“我是个清官人,妈妈逼着我接客,我也无可奈何。可这好死也不如赖活着,若是被卖到了别的地方去,说不定就是死路一条。在这怡红院里,好歹还能够金尊玉贵的被养着。”
“公子就是当是可怜我,不必非得要留宿,上来坐坐也是好的。”
安乐顿了顿,便答应了。
他一方面是觉得这女子有几分神韵像自己娘亲,觉得亲和了几分;二来,也是觉得她活的不易,便应承了。
“多谢公子。”
怡红院的暖阁当中,香气袭人。
静姝大咧咧地坐下,全然不像方才的模样。
“你别怪罪,我知道你不是个那种油嘴滑舌的嫖客,你也不想要碰我。在外面,我也不得不装装样子,要不然挨打也是挺惨的。”
“你过得不好吗?”安乐问道。
“吃穿不愁,对比那些还有忍饥挨饿的灾民来说,应该还算是挺好的。”静姝一叹,“可又算不上是极好。我爹娘重男轻女,家里面没吃的了,打量着我还是个活人,直接把我卖到妓院里了。索性是我长得有几分好模样,老鸨子便给了点儿银子,把我给留下了。”
“这是我这人虽然出身贫寒,又沦落风尘,但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傲气的。我就想着靠吹拉弹唱攒点银子,早日里把自己赎出去。谁知道老鸨子不肯放过我,她硬要我当选花魁,逼我接客。我也是百般无奈之下,才想出了这么个抛绣球的法子,总比委身于那些油腻的老爷们强。”
“你叫什么名字?”
“静姝。”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安乐对诗书颇通,“是个好名字。”
“好名字有什么用?以前我家过得去的时候,也有几个小钱,这名字是我爹娘花了钱请个教书先生给我起的,寓意倒是很好,只是后来又生了两个弟弟,家道中落。我就被卖到了妓院里来,这名字也没什么用了。”
安乐看她真情实感,又有几分爽利。
逆境之下,照样野蛮生长。
他心念一动,“你若是愿意,我可以替你赎身。”
“别了,你这突如其来的好意,我也不敢接受。我现在是花魁娘子,拿一大笔银钱替我赎身,那可真是个不值当的买卖。你都被我强拉过来坐坐了,我怎么好再为难你呢?一会儿你就趁没人看着,走吧。”
“那你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呗!我现在是花魁,惦记我美色的人多着呢!老鸨子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静姝想了想,“但是我是真的不想继续在这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不知道哪天就被卖了。”
“我打算今天晚上就跑了,你可不要跟别人说,你出去了就当不认识我。”
安乐一笑,从怡红院离开之后,深更半夜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怡红院的外墙之下。就看见鬼鬼祟祟拿着包袱,造的灰头土脸的静姝,跳了下来。
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穷追猛打不舍的怡红院的小厮们。
老鸨子还在身后死命地喊着,“快追!快追!把这个小贱人给我追回来!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看我不打死你!”
静姝使出吃奶的劲儿撒丫子就跑,风卷残云。
可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是妓院的打手们的对手?
眼瞧着就要被抓回去了,关键时刻,安乐突然出手相助。
他身后的暗卫立刻飞身动手,将人三下五除二便撂倒了。他直接走到老鸨子的面前,拿出了一袋银子,说道:“这里面有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可是这一袋银子,足够让她赎身了。”
“她既然不想待在这里,你强留她也是没用。不如收了银子,做件善事,以免日后人财两空。”
老鸨子见钱眼开,又想着面前人非富即贵,应该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于是见好就收,收了钱便转身就走了。
静姝大大地松了口气,瘫倒在了墙根儿。
她被带到了安乐下榻的驿站中,梳洗出来后,从包袱里倒出来了一堆零零散散的衣裳首饰,“这些都给你,就当是还你给我赎身的钱了,我知道还不够,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不用你还,我说了会替你赎身的。”
“你不像是那个非得要做善事的人,为什么要替我赎身?别告诉我,就因为咱俩有缘分。”
“你眼眸当中的有些神韵长得很像我娘亲,我觉得有些熟悉,所以对你也有一些亲近感。”
“原来如此。”静姝想了想,“我不愿意欠人人情,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看你身边也没有个伺候的婢女。不如我就当你的婢女,我一分钱不要,你给我口饭吃就行了,等到钱差不多还完了,我再走,如何?”
“你要是不愿意让我近身也行,我出去做些活计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