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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秦陌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
“怎么？不认识我了？”
这时，连愁歪头看着佟然的方向，仿佛他看见了佟然就在那里一样。他的脸上没有怨恨，也没有忧伤，一双浅褐色眼睛，似乎还隐隐盈着“旧友相见”的喜悦。
回望着他，佟然微微蹙眉，抿着唇，没有回答。
“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够了，”连愁自顾笑说，“小宝贝你知道吗？这十年来，没有了哥哥的陪伴，默默看着你一天天渐渐长大，默默看着你的一颦一笑，是我全部的乐趣，我真的很怀念这样的日子。”
佟然瞳孔微颤，忽感一股恶寒弥漫。这个人，十年来，一直在监视着他？
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能让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默默窥视十年？
一想到这十年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佟然就觉毛骨悚然。
简直细思极恐。
秦陌脸色也不好看，他轻轻握住佟然的手，发现对方手心一片冰凉。
深邃的眸子里冷光闪烁。
连愁轻轻地瞥了他一眼，笑得仿佛与老朋友闲话家常，“先前我一直认为，你是配不上小宝贝的，可是今天之后，我忽然又不那么觉得了，你挺好的，小宝贝跟你在一起，也还不错。”
秦陌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没有接话。
连愁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能帮我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么？”
秦陌没有动。
连愁也不恼，好脾气道：“你放心，我不会再伤害你们，我只是有些东西要送给你和小宝贝。”他的目光极其真诚、诚恳。
让人不忍拒绝。
佟然忍不住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听到他的声音，连愁眸光微亮，神情隐隐激动，“小宝贝，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既然已经开口，佟然就不打算继续沉默，“你到底想怎么样？”
连愁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语气变得很淡：“没想怎样，我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佟然错愕。好半晌都没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连愁又道：“她们明明有爱着她们的男朋友，却在外与别的男人厮混，我这只是顺带帮哥哥惩罚她们一下而已。”他脸上神情很淡，让人无法捉摸，“今晚，我主要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她们，指的是那两名被他吊在丝线上的女孩。
而这个最后一面……
佟然心里忽然有些发堵。
那种感觉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有些堵。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们，在左兜里，可以帮我拿一下么？”
连愁又道。
或许是他的眼神过于诚恳，也或许此刻他被手铐铐着，消瘦的身影让人觉得有些脆弱，佟然顿了片刻，缓缓向他靠近。
秦陌没有说话，只紧紧盯着连愁。
佟然伸出手，缓缓探进连愁的左兜，在摸到兜里的东西后，眼睫微颤，神情逐渐多了几分错愕。
捏紧了连愁兜里的东西，佟然手有些抖，声音微颤：“为什么？”
见状，秦陌沉着脸长臂一捞，直接将人搂进怀里，“别管他了！”
被他这么一抱，佟然的手从连愁兜里抽了出来。
“因为我人生中吃到的第一颗糖，就是小宝贝的呀。”
连愁的声音，在黑夜中幽幽传来。“那味道，可真甜呀。”
佟然在秦陌怀里出来，摊开了掌心里的东西。
两根橙子味棒棒糖，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
十年前，他与秦陌在公园里认识，当时他给了对方两根棒棒糖，对方只吃了一根。后来被连磊绑到地下室，秦陌直至被打死，手心里紧紧攥着的剩下的那根棒棒糖才滚了出来。
那一幕，佟然每每想起都会有种心痛到窒息的感觉。
此时见到手心里那几乎一模一样的棒棒糖，他的眼眶直泛酸，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十年前，将你们送走后，那根棒棒糖我留了下来。”连愁目光微微放空，似乎在怀念，“那是我人生中吃到的第一颗糖，没想到这么甜、这么让人迷醉。”
从回忆中脱离，他的目光投向秦陌，又似乎是在看着佟然，“打一开始，我就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要伤害你们，毕竟，你们……”
他的声音渐低，后面的话没有人听见。
顿了下，连愁展开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棒棒糖，真的好甜，祝你们的感情，也能如那棒棒糖，长长久久的甜，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再见。”
每听他说一句，佟然心里就愈发堵，直到听到最后，心里猛地一跳，想也不想就要上前去抓他。
然而为时已晚，连愁话音一落，忽然在眼前消失，在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站在天台的围栏上。
佟然脱口而出：“不要！”
连愁轻语：“哥哥，我来陪你了，这么多年了，你一个人一定很孤单吧？”他转身，似乎是在寻找隐身的佟然，微笑，“只是可惜，不能见到你最后一面。”说完，微笑着仰了下去。
“连愁！”佟然一个瞬移过来，想要抓住他，然而此时连愁抱着决死的心态，根本不可能会让他抓住，下降的速度倏然加快。
望着上方看不到的佟然，连愁嘴巴动了动，说了三个字。
“砰——”
摔落在地，溅起一地血水和肉块。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凋零。
人群的尖叫声，撕破夜空。
佟然站在人群外，怔怔地盯着那一地血肉，没有一丝反应。
连愁最后说的三个字，他看见了，也看懂了。
——我爱你。
真的很可笑，又莫名其妙，这样一个人，竟然说爱他？
凭什么？
凭他三番五次的袭击？
凭他十年来不断的窥视？
凭……最后的两根棒棒糖？
可笑，真的太可笑了！
可是佟然笑不出来，他的眼睛在泛酸，有泪水在流。
对方明明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此刻流泪，只觉得心口好堵，好难受、好难受。
难受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突然觉得好乏力，他身子一软，世界忽然陷入黑暗。
“有人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