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仆从皆屏气凝神,下跪垂首。谢杳说完那话,想着往日洛云对千雪的在意,心头也是有几分不安的。
千雪也一直在等着洛云的答复,她像是一个等待结案的犯人,渴望听到答案,又害怕听到。
洛云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冷厉如霜箭,无一丝柔情道:“杳儿你大度,这公道,我帮你讨。”
一句话,彻底绝了千雪所有的念想。像是苦行于野久矣,好容易寻到落脚处的浪人,突然被轰出了期盼已久的瓦舍一样,面对着荒芜的四野,悲哀,绝望。
她被下人架起,抬到洛云身前跪着,用尽气力抬头,近在眼前的面容,却仿佛离得老远,模糊又陌生。
千雪眼神空洞死寂,对上洛云冷厉的眼神,让后者顿觉脑海心中似有潮水奔腾而来,翻搅着带走了他的血肉,让他心头空荡,什么都没剩下。
从他吐血醒来之后,这种感觉便时常萦绕在心,搅得他头疼欲裂,什么都想不起。
高举的巴掌终于是落下,啪啪两声,声音大得叫人心惊,也让他原本空无的心脏一瞬间揪紧,疼得几乎站不住。
“走吧。”他不愿在千雪面前失态,打完巴掌,为了掩饰自己心绪纷乱,转头揽着谢杳,走出了南归院。
千雪趴在地上,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她艰难仰头,看着那如玉的一对璧人越走越远的身影,心中最后的一点念想,也如山崩塌,一瞬倾覆。
眼中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热热的,碰到受伤的嘴巴更疼了,她抿唇添了添,这才发现,是泪。
她流泪了。
五年了,自从父亲被问斩之后,她就再不曾哭过。
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依仗,她不敢哭。但是如今,她却因为洛云的两个巴掌哭了。
有什么好哭的呢?明明都能忍住的不是吗?
她用被谢杳踩出污泥的手背在眼睛上随意抹了下,就开始往床铺那边挪动起身体。
有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她艰难转身,却听见一道熟悉的气息凑近她的耳边道:“哭了?可是疼的?”
语气带着滔天的恨意不满。
是洛云。
洛云和谢杳出了南归院便越发觉得心头钝痛似不能忍受,好似离得越远越疼。他让侍卫送谢杳回去,转头折回了南归院。
果然,走得近了,心里好受了些。
只是不知何故,那股空落落的怪异感依旧在。
走到门口看见抹泪的千雪,浮上心头的却是昔年她当着满朝文武拒婚于他的事儿,那个时候,她可知他心有多疼?为了保下太傅,他私下约她,承诺愿意风雨同舟,荣辱与共,却只换得她一句“我有喜欢的人”时,他又多么心如刀割?
她对他如此残忍无情,他不过是甩了她两个耳光,她凭什么哭?
千雪微微垂首,继续匍匐超前爬,这副冷漠的做派让洛云目眦欲裂,暴怒异常,转头手臂又高高举起,但是看着她如动物般,运用手臂拖动着身体朝前蠕动的身体,那高举的手又重重垂落了下来。
她心里没有他,一丝一毫都没有,他的悲伤痛楚,也就与她无关了。
罢了。
不过是凌王府的一具行尸,他该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