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一晃而过，表演刚结束，她们几个就溜了出去，莫名感觉浪费了俩钟头。
看看时间还有，便到琉璃厂转了一圈。
京城的个体户和小商贩远胜魔都，不说随处可见，走一走也能碰着。
没淘着什么好东西，就瞧见有个买芝麻烧饼的，买了四个，两毛钱一个。
她边啃边摇头，烧饼都两毛钱了，这物价涨得也太快了。
约莫五点多钟的时候，周若男几个人才往公交车站赶，老远就瞧见站台上聚着几个人，吵吵嚷嚷颇为激烈。
“＊＆＃！”
“＆＊＃！”
“你特么谁啊？搁这装什么啊，你这样的的早就被卖了，你就一漏网之鱼，赶紧自己报到去，居委会还没关门儿呢！”
周若男探头一瞧，只见两个男的护着一个姑娘，对着另外两个男的大声嚷嚷着什么。
这俩人，一个圆头圆脑，寸头，眼睛挺大。
一个瘦长脸，小眼睛呈八字耷拉着，浑身透着一股肾水不足的虚弱感。
大眼睛这哥们指着人家鼻子骂，词儿都不带重样的。
对方一看文化就低，骂不出来，骂不出来就急眼，撸袖子准备干。
“哎，我告诉你别动手啊，上京容不得你下三滥！”
大大出乎意料，这哥们骂的慷慨激昂，一动真章秒怂，不住往同伴背后缩。
周若男一贯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开口说道：“走，帮忙去。”
……
80年代初文学热，全国三个青年，两个半搞创作。
1981年的时候，举行过一次大型座谈会，就谈一首诗和一篇小说。
写诗的叫顾城，写小说的叫马卫都。
当时还是工人的马卫都，在《中国青年报》发表了一篇小说叫《今夜月儿圆》，写一个车工被车间女神爱上的故事。
这年头爱情是个稀缺品，人见人爱。
而文学被禁锢十余年，刚刚开闸放水，全民沸腾。
《中国青年报》发行量500万，再加上传阅的次数，起码几千万，老马一夜就成了爆款，读者来信都用卡车拉。
后来《青年文学》的主编亲自登门邀请，老马就成了杂志编辑，学历最低，小学四年级就辍了学。
至于汪朔，以前当过兵，倒腾过彩电，卖过假药，从医药公司辞职后专业写作。
这会已经写了《空中小姐》，在文坛略有薄名，但远没到养家糊口，大红大紫的地步。
俩人都是大院子弟，认识很早。
今天老马是陪汪朔来泡妞，就是那个女生沈叙佳，也是《屈原》的女主角。
而起冲突的那两个人，亦是沈叙佳的仰慕者。
却说几个人上了公交，互相通名，汪朔刚才怂的要命，现在又能耐了，“多谢几位帮助了。”
“哪儿人啊？”
“魔都的。”
“过来出差？”
“不是，在《红楼梦》培训班当演员。”
“哦，红楼梦啊！”
汪朔一眨巴，有点惊讶，随即嗤笑道：“你演什么啊？”
“我听说导演是王扶临，这人我觉得不靠谱。
听说你们还找了帮红学家来改，哪有这么干的？红学家多无聊啊，一帮人全是考证索隐派，都不是正常文学评论。
我跟你讲，中国两大不靠谱读者群，一个是吃鲁，迅饭的，一个就是红学家，这帮人的话不能听，他有利益在里头，他吃这碗饭的，怎么还能改呢……”
周若男听得直乐，目光在俩人身上转来转去，新鲜又有趣。
这货真是一话痨，说个没完没了，末了一转，“不过今儿你们仗义，我这人不欠人情，正巧赶上，一块去搓一顿。”
“我们还得赶回去，心意领了。”
“嚯，不给面子？”
“真不是，我们住的地方太偏，晚了就没车了。”
对方再三拒绝，汪朔有点不爽快。
但老马结婚数年，都奔三十了，过了那个混不吝的劲儿，道：“那就不勉强了，咱们留个电话吧，有机会再联系。”
汪朔说没电话，只老马留了个单位座机。
周若男把纸条揣进兜，也不以为意，看看前面站台，笑道：“我们到站了，两位回见。”
一声汽响，车门打开，她后脚刚迈下去，就听着一声嘀咕，又好像故意让自己等人听见似的。
“几个小娘皮装什么啊，我请人吃饭谁不给面儿？”
汪朔啐了一口，继续道：“现在基层群众这么牛了么，我看这几个小娘皮得教育！”
大院子弟看哪儿都是基层，看谁都是傻子，刚才客气几句，都是看在出手相救的面子上。
老马却揉了揉鼻子，道：“我觉着这人挺有意思，像咱们搭话，见面聊天，肯定要问你干嘛的啊，在哪儿工作是吧，你看她问了么？什么都没问。”
“对，她们刚才看我们是那种眼神，特新鲜，又带着点好玩，反正挺奇怪的。”沈叙佳道。
“奇怪什么啊？就不许人家斜眼白内障么？我看就是一装蒜的。”
汪朔大脑袋一晃，给周若男几人的形象拍了板。
……
天蒙蒙黑的时候，周若男几人才回到招待所。
在院子里，正赶上赵莹莹几人逛街回来，晃晃悠悠的，手里还拎着半拉西瓜，没塑料袋，用麻绳兜着。
现在已经允许农民进城卖东西，上京还划了几个自由市场，啥东西都有，价格还便宜。
“你干什么去了？”
“看舞剧呗。”
“哟，你们还真去了。”
俩姑娘眨眨眼睛，跟着都掩嘴一乐。
“不然怎么着，不看白不看。”
周若男提起就不愉快，这一天过的真是周若男连忙叫苦。
“你这么吃瓜是没有灵魂的，我去拿个勺。”
她飞速跑到三楼，拿了个羹匙下来，“吃西瓜得这么吃，这才叫……”
看着这么多人，周若男也是没好意思再用勺子。
“算了还是切吧。”
众人齐齐鄙视，倒是祝天天利索的切成小块，手法娴熟，一看就常做家务。
西瓜还没到大幅上市的季节，口感稍差，但在炎热的夏夜里也十分满足。
祝天天啃着瓜，偶然一抬眼，注意到周若男的手背上有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