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竞抬头看了他两秒,又低头看手机,好像眼前的人是个陌生人一样。
“……”被无视了。
江登伸手去摘掉他一只蓝牙耳机塞进自己的裤兜里。
“你有病吧!”林竞去抢抢不着。
“上车就还你。”江登调戏地说。
“我坐公交。”林竞无情地拒绝,把没被抢去的一边耳机摘下放回耳机盒里。
江登骑着自行车向只苍蝇似的围着林竞转圈,“我劝你别坐,你看那些去市场的黛玉爷黛玉妈们,得轮好几趟车才轮得上你,就算让你挤上去了,你那不俗的战斗力在他们面前就是一只虾米,分分钟把你从窗户撵出去。”
这时有一辆公交车进站,大爷大妈们哄抢着挤上车,有几位学生被他们插队,腿脚比两位少年跑百米冲刺还要利索,一趟车走了,车站还有一拨人在等待下一趟车。
“看吧,你再等下去就要迟到了,今天是周一要提早半个小时到学校,我们还要上台检讨呢。”说着很光荣似的。
江登再次停下车,不言而喻。
林竞重重吐出一口气,踏上自行车后轮的脚踏杆,双手在江登肩膀上方停了一下,最后还是搭上去。
“走喽。”江登笑得春风得意。
突然间,江登脑子里没有时刻想着要如何才能让林竞答应交往的想法,这阳光明媚的早晨,骑车载着喜欢的人走在林荫小道上,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和过往的行人是装饰,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真像电影里的场景。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然而后座的人并没有笑,而是黑着一张脸,一只手试图想要伸进江登的校服裤口袋里拿回自己的蓝牙耳机,可是江登正在骑自行车,大腿一直在动,他很难下手,就怕他突然一个打颤摔马路牙子上。
“骑自行车去学校要多久?”林竞问。
“啊?”江登原本在神游中,突然一问差点没反应过来,“哦,二十分钟吧,比公交车要快,燕安市的大路在上下班时间段处处塞车,骑自行车走小路要快很多。”
林竞点了点头,默默记下江登走的路线,放学就去买一辆自行车。
不知为何,江登突然想起刚才在小区门口起争执的一对夫妇,现在想想真的是太可疑了,第一次见是他们闯进现时的家里,第二次见是十年前也就是今天的小区门口,还有客服小0的那一句‘林竞的爸妈找上门来了’。
江登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林竞的爸妈根本没死?那两人就是他的……
“竞哥,问你个问题啊,那个……怎么没见你爸妈啊。”这个时候林竞还没跟江登说家人的事,问这个问题的话应该可以算不知者不罪。
“去世了,加上一些原因就转到这边来。”林竞淡淡地说,就像在阐述昨天晚上吃了什么菜一样平常。
“……哦,请节哀,虽然现在说这句话有点儿迟。”得到本人的确认,江登这下放心了。
林竞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拿父母的生死撒谎的人。
到了学校,江登把车放到停车棚锁好,早会的铃声刚好响起,全校集合升国旗后,再经历一次上台面对全校师生朗读校纪校规,结束后江登没有把林竞拉去没人的教室逼问,而是正常地上课下课,偶尔跟林竞聊上两句。
江登知道自己上次太过于急功近利了,这次有一个月时间,有时间深入相处,林竞对他的隔阂没那么大了,再来一次正式的表白,这样的成功率更高。
而且这次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是好好学习,重拾五三。
重新搞学习,江登想死的心都有。
*
“今天体育课,女生跑八百米,男生跑一千米,达到要求时间才可以自由活动,体育委员计时。”体育老师宣布完课程就自顾地在看台上坐着,看着跑道上的学生叫苦连天。
江登正在做热身,旁边的陈柏仁嗷嗷叫:“啊,我不行!”
江登:“男人不能说不行!”
“那我今天暂时不当男人,当女人也不错,跑步也能少个两百米,要是能重来,我要选女孩。”
“……”
林竞也在热身,江登问:“竞哥,你行吗?”
这个问句完全是在挑战男人的底线。
被刺激到了的林竞摘下眼镜,笑了笑道:“比?”
“好哇。”江登叫体育委员过来:“汪潮,给我们俩计时。”
汪潮跑过来:“好,听我口令,三,二,一。”哨声响起,两人同时冲出起始线,旁边聚集了一堆人看比赛,特别是女生。
一开始两人的速度差不多,突然两人之间响起了一声手机收到信息的声音,两人的手机是同一款,铃声也相同。
完了之后,随之而来是电话铃声。
江登抽空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亮屏幕,没有接到电话也没有信息,而且上课前已经调成静音了。
“诶,是你的手机在响。”江登提醒林竞,后者嗯了一声,专心跑步。
一通电话铃声结束,没过几秒又响了,这次林竞拿出手机看,是一串陌生的数字,但他眉头明显蹙了蹙,他没接,把手机扔回口袋里。
第三通又打进来,他们跑了两分钟,电话就响了两分钟,江登忍不住,粗着气问:“谁啊,怎么不接?说不定是紧急事件的电话呢?”
对方冷漠地扔下一句“骚扰电话”,然后加速跑到终点,江登后居而上,迟了两秒。
江登撑着膝盖喘气,感觉缓过来了抬头就不见林竞他人,跑道上陈柏仁拖着半条命到达终点,一手搭在江登的肩膀上,“登哥,太热了,我们去洗手间洗把脸。”
说不定林竞也上洗手间去了,然而江登到了洗手间却没见到里面有人。
陈柏仁见周遭没有人,用做贼似的语气说,“登哥,今天早上怎么见到你骑自行车载林竞来的,你们真好上了?”
“没呢。”江登捧起一捧凉水洗脸,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倒是想一趟自行车接送就把人给泡回家,可是林竞真的很难追。
想起以前林竞追自己的时候,一下子就让他追到了,江登心里有点儿不平衡,但总不可能放弃。
“所以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陈柏仁跟个村头大树底下的八卦老大娘似的凑到他耳边,“你小声跟我说,好让我想想称呼林竞为姐夫还是大嫂。”
江登:“暂时还是竞哥吧,不过大嫂那一句可以准备一下。”
陈柏仁:“哦~不愧是我登哥,谈个恋爱也与众不同,那我就提前祝你抱得美人归吧,唉,我啥时候才能抱得淑香归啊,登哥,我都追了淑香两年了,手都没碰过,你追林竞第一天就把人给亲得发软,你是怎么做到的?给我开一课呗。”
江登摇头,“你跟何淑香没戏。”
“啊?怎么就没戏了呢?我们一个郎才一个女貌,我觉得我这辈子就她了,我也想谈一场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陈柏人花痴一样,现在脑子里估计已经把他和淑香的孩子读哪家幼儿园都安排妥当了。
江登是个有上帝视觉的男人。
他一只手做起算命先生独有的掐手指动作,“我给你算了一卦,你未来的妻子姓杨,三年抱两,还算幸福美满吧。”
陈柏仁:“你啥时候搞玄学去了?不过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想跟淑香谈一场恋爱,以后的事情听命安排吧。”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渣男的一面,既然不确定对方是你的未来就不要嚯嚯人家了。”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你能确定林竞就是你的未来么?”
“……”
十年后跟被林竞甩了的江登无言以对。
“看吧,你也答不上来吧,说得冠冕堂皇的,说不定淑香就是我的未来呢?”陈柏仁摊手,说得理直气壮。
江登不想跟他讨论这个伤心的问题,简单洗了把脸,水迹往裤子上擦,手突然摸到裤兜里一个小硬物,拿出来一看是今天早上从林竞那里抢过来还没还回去的蓝牙耳机。
这时陈柏仁伸手抢过去,“哇,登哥你什么时候买的这牌子最新款蓝牙耳机,我一直想要可是我妈让我上升二十名才能买,让我试试感觉。”
学生对这些装逼产品特别热衷,耳朵总是塞着耳机却不放声音,然后到处逛。
耳机是林竞的,他去抢,随即陈柏仁捂上自己的嘴巴,把耳机摘下小声说:“我的天,有声音!”
???
江登把耳机戴上……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是林竞的声音,听得出来他很烦躁,含着某种不共戴天的恨意。
随即一道中年烟嗓响起:“很简单,你现在住的那房子入我名下,还有遗产也应该是我的。”
“呵,你他妈是我谁啊。”
“我是你亲爹!”
“我爸妈死了,你一个没有一毛钱关系的人蹦出来说要遗产和房子,我随时可以报警抓你。”
“就算法律上我跟你是叔侄关系,但是你身上流的是老子的血。”
“神经病!”
嘟嘟嘟嘟——
林竞挂了电话。
而江登整个人懵了。
刚才的对话是什么意思?怎么……那么混乱,亲生父母?遗产?叔侄?法律关系?这几个名词要如何串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回了教室,还没坐下就被林竞伸来一只手拦住他,江登心虚,整个人被吓得往后退,“干……干什么?”
“耳机还我。”
“啊?哦……”江登有从裤兜里把耳机掏出来放到他的手心,一直不敢看林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