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衣拎着方才要来的两盏河灯蹲在下游稍远的角落里,看了看上游咒骂着无良老板的韩飞鸢暗暗叹了口气。
随即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点着了,先点燃了一盏青色的河灯。姜衣将那盏河灯放入水中,显得有些难过。她用手拉着河灯看了看跳动的火苗,悠悠说道:“林……伯伯,我不知道这样叫你合不合适,说起来我至少有三百多岁的高龄了……
“虽然我没见过你几次,甚至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太清楚。但是,我还是想谢谢你。我知道你其实并不那么待见我,不过你至少比那个自以为是的韩彦辰要好的太多。
“或许是因为你的经验老道,为人城府深沉。但是,最起码你没有用过我一分钱,吃过我一粒米……依旧能尊重我。
“唔……说这些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小气的人,不过有求于人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客客气气的吗?我还要感谢你让我白吃白住的那些日子……
“我知道,你收留韩飞鸢他们,只因为他们是韩家的人。你们这些们们排排平日里多少有些交情,甚至你儿子早就看上了飞鸢准备成亲了也说不定。而我,说白了不过是飞鸢在路边捡回来的而已……”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上游漂下来不少点燃了的河灯,烛火明灭,在河面上一荡一荡很是好看,“我就不耽搁你老人家的时间了,到了奈何桥你记得告诉孟姐姐是我放的河灯,她说不定会考虑给你的汤里多加点糖。”
说完,姜衣松手,那盏青色河灯顺着水流朝着下流飘去,不一会便融进了灯海之中再难以寻见。
姜衣看了看手上剩下的一盏粉色河灯,露出一脸得逞的坏笑。拎着那盏灯,满脸笑容的朝着上游跑去,路过韩飞鸢他们身边不忘抓走了最后一根一根火折子。
韩飞鸢正为点不着灯急的跺脚,那个林某某自己的灯还有放不完的危险,也顾不上去帮她。看见姜衣拿了最后的火具朝着上游飞奔而去,气得大喊:“姜衣你给我站住!”
姜衣满脸坏笑,也顾不得管她,拎着那盏粉嘟嘟的河灯朝着河流的上游跑出去好远。直跑得出了城,一直到快进林子的地方才停住。
姜衣喘着粗气,激动地掏出抢来的火折子,点燃了那盏水灯,“嘿嘿,韩七。‘那个门派’行事那么狠辣,我知道你此刻一定已经挺尸在某个地方了。
“想当初你从路边蹦出来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要是我能早一点恢复妖身的体质就好了,任你怎么砍怎么劈,反正你也奈何不了我。
“如果真是这样,我也用不着绞尽脑汁的讨好你让你放了我了,那些话如今想来我自己都有想吐的冲动。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面不改色的听进去的……
“好了,看在你当初对我还不错,至少天天有野味,有肉吃。不像那个被韩飞鸢宝贝成了什么一样,结果什么都不会,成天要我吃萝卜青菜的韩彦辰份上。小爷我就大发慈悲的来送送你。
姜衣说完将河灯放久了水里,却不立刻放手,“我以为从那个魔窟出来以后就再也不会再见到你了,哪想到世界居然这么小。我以为韩飞鸢救了你以后,你们就能像人家话本子上写的一样,杀手改邪归正,经过种种磨难,最后归隐山林。
“我甚至连你们去哪里归隐都帮你们想好了。你们要是真的按照剧本上的发展,最后一定要去昆仑山,我可以时常来找你们,可以带你们去看雪顶上的风光……照着剧本发展下去,你们连孩子跟谁姓都不用多考虑,多么好的一桩姻缘?
“结果现在,韩小七你居然就这么死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为你不值得?虽然我一直觉得你的名字实在是简单的过了头,但是你真应该看看现在飞鸢跟那个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的林某某你侬我侬亲密无间的样子……难道你就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吗?
“嘿嘿,我真后悔没弄一盏绿色的河灯来送你的魂魄,否则就让你尝尝戴绿帽子的滋味。如今这一盏灯粉嘟嘟的,也可以旺一旺你下辈子的桃花。如果真的灵验了,不用托梦来谢我,我的要求也不高,下辈子来给我做牛做马就可以了!
“现在我把你从上游放下去,你可以沿途好好地看看,尤其是路过韩飞鸢身边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看看他们打情骂俏的小模样。并且,为了报复你当初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想要杀我,我让你最后一个再到奈何桥,到时候一定排队排死你……”
姜衣说完,一松手,粉色的河灯闪烁着幽怨的烛光向下游飘去。姜衣拍拍手站起来,看了看天。不由得感叹自己最近好像跑的越来越快了,跑了这么久,又唠叨了这么久,怎么东方连一点点红日将升的动静都没有?
姜衣想着,现在最少也是半夜,飞鸢他们点不着灯,一定还在那里耗着。自己优哉游哉的走回去,带上她俩。再一起回到祁夜府上,应该刚好能赶得上吃早饭。
走到韩飞鸢他们那里的时候,那俩人早已经重新置办了火具。不出姜衣所料,依旧在那里苦着脸点灯。姜衣看了看依旧堆积如山的河灯,皱了皱眉。“你们俩是猩猩点灯吗?怎么一点成效都没有啊?”
韩飞鸢一听姜衣还有心思说风凉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想吗?可它就是不着啊!”姜衣心说,“我的大姐啊,你怎么这么执着?魂魄都没有了,你点的着才有鬼呢!”
随即又觉得很难过,转头去看河面。此时其他来放灯的人早就回去了,河边就只有他们三个人站在那里。姜衣看着他们俩折腾,良久,上游飘来一盏粉色的水灯。
韩飞鸢一见,立即大叫:“天哪!有鬼啊!那不是我的灯吗?怎么从上游漂下来了!”那个林某某脸色也有些变了,直勾勾的盯着那盏顺流而下的水灯。
姜衣打了个呵欠,看了看自己放下的那盏灯,有心吓吓他们,随即捏着嗓子,“呵呵,那是当然……”
韩飞鸢被她的声音吓得打了个哆嗦,“姜……姜衣,你别吓我……”
姜衣觉得好玩,脸色阴郁的转过脸,瞪着韩飞鸢,“嘻嘻嘻……你忘了?我可是,妖……”
“啊!”韩飞鸢尖叫着跑开,姜衣看着她大笑不止。“哈哈……飞鸢你胆子也太小了。那是我找你要走的那一盏,你忘记了?”
韩飞鸢惊觉被骗,红着脸来打姜衣,“你个死姜衣,妖有什么了不起?谁说我怕了?你哪只青光眼看见我害怕了?”
姜衣连连告饶,“我错了我错了,小心你的手疼,哎哟……”
为表歉意,姜衣不得不加入到替韩飞鸢点灯的行列中去。火折子再一次用完,韩飞鸢颓然坐在地上,“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该天亮了。”
姜衣一听,立刻表示赞同。那个林某某也是困倦的不行,然而又不好意思在两个女孩子面前表现出来。一听韩飞鸢如此说,客套了几句,也表示愿意回去。
韩飞鸢将那些点不着的河灯一一放进水里,目送着它们消失在黑暗中,恋恋不舍的走上了回祁夜府邸的道路。
姜衣发现,时间似乎比自己在林自编预计的要早一些。直到她们各自回房上床,也没有即将天亮的征兆。姜衣愉快的想着自己还能多睡一会,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姜衣睁开眼睛,本以为是日上三竿的时刻。谁知?入眼的尽是浓重得黑色!姜衣心下大惊,难道自己瞎了不成?为什么?
她忽然间想起自己还揣着一个没烧完的火折子,方才回来的时候累得慌,也没有脱衣服就睡了。现下,那个火折子应该还在自己的身上。
姜衣凭着记忆,慌忙摸索出自己身上的火折子点燃。眼前赫然出现一道光,周围的景象被照亮了些许。姜衣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样看来,自己是没瞎。
不过,既然自己没瞎,为什么看不见东西?难道还没天亮不成?从自己去看“抢孤”,到后来折腾韩飞鸢点不着的河灯,怎么算,也该过去大半夜了。如今一觉醒来竟然连天亮的迹象都没有,委实是不太正常。
就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姜衣摸索到了门口。推开房门,外面是墨一样的黑……再抬头看天,哪里还有什么天,整个世界黑的不成样子。
雾吗?姜衣试探性的往外走了两步,没有细小颗粒打在脸上的感觉,也没有水汽入肺的清凉。只是黑,无穷无尽的黑。
姜衣害怕自己再多走几步连退回房里都做不到,于是连忙停住脚步,小心翼翼的退了回去,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
手中的火折子跳动了几下熄灭了,黑暗像潮水一般压了过来。姜衣吓了一跳,随即随手丢掉了燃尽的火折子。
姜衣不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瞎摸索,于是躺回自己的床上,。然而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天哪,她多希望有个人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