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看，那地方是完整的，再看，其实那块栅栏是分离了，像是被什么割开了虚掩着。
祝潇潇一边将那块栅栏搬走，一边对夜北宸招手：“过来过来。”像个十足的小学生。
夜北宸也是头一次看到祝潇潇这么兴奋，他看着这个可以容纳一人通行的缺口，跟在祝潇潇的身后钻了过去。
两人进到院子里头，院子里头有一棵大树，树冠盖住了三分之一的宅子，落下偌大的阴影。大树下一条鹅卵石小道延伸至宅子门口，鹅卵石小道的另一条分支延伸到尽头的花园。
祝潇潇颇为熟悉地往分支小道走去。
“我小时候经常在这个花园里玩，母亲经常在花园里给我泡茶喝，铁观音，碧螺春，英国红茶，一般引进了什么新茶，母亲就会让尹管家去买，然后泡了给我尝鲜。”
“花园里还有一个秋千，是她手为我做的。每次放学后，我都喜欢坐在秋千上看书，一直到日落。”
春夏秋冬，只要是艳阳天，她和母亲都喜欢在花园这边晒太阳。
母亲喜欢花草树木，喜欢泡茶，还喜欢捧着一本书陪着她一起读。她喜欢看书这个习惯也是因为褚兰。
褚兰对她而言，不仅是最亲爱的母亲，还是她的启蒙老师，在祝潇潇心里，褚兰博学多才，天赋超然，是她很敬佩的人。
微弱的灯光将花园照亮，适逢冬天掉落的树叶在春季的肆意生长下，长出了新的绿色。祝潇潇停下脚步，原本应该是欧式桌椅和秋千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俞碧柳拆除。
祝潇潇心中一滞，笑了笑，又领着夜北宸往另一个方向走。
那是一面白墙，白墙重新刷了漆，再不见从前颜色几分。
“那里本应该是puppy的窝，我和母亲一同给puppy做的家。”
她六岁时，母亲带了一只小金毛回家，之后，在她成长的时间里，puppy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她们会一起玩捡树枝的游戏，会一起晒太阳，一起喝牛奶，puppy很喜欢黏她。
但是后来俞碧柳进了魏家，她便三番五次对puppy施暴。puppy朝她大吠，俞碧柳就趁着她不在家的时间里，用车把puppy撞死了。
她心中有恨，有不满，但只能压制在心中。
祝潇潇又带着夜北宸去了很多地方——很多她年少时会伫足，停留的地方。画室，琴房，那些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压抑时自我排遣的地方。
祝潇潇打开这扇门，灰尘四起。光线给了这个小地下室一丝明亮，也照耀着室内某一角。
那是一台老旧的钢琴，被废弃在地下室最里面的一角。祝潇潇用袖子捂住口鼻，率先走了进去。
她用袖子扫开琴上的灰，一点也不嫌弃这股子脏。
将琴盖打开，祝潇潇把放在琴下的牛皮登拿出来，她迎着光，看向夜北宸：“要听一曲吗？”
夜北宸微怔，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祝潇潇。
曾经的资料显示，祝潇潇并不会钢琴这样的乐器，他以为祝潇潇没有经过豪门正统的训练。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祝潇潇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褚兰学习琴棋书画，别的千金大小姐有的，她一定会有，别的大小姐没有的，她也有。只是后来褚兰过世，俞碧柳过门，祝潇潇渐渐不受重视，也渐渐被人遗忘。
灯光如清冷的月光照在满是灰尘的琴键上，祝潇潇用袖子擦拭，修长的手搭着，熟练的弹琴手势像是牢牢刻在骨子里一样。
一首pachelbel的卡农从指尖弹出，清澈的钢琴音，流畅得如同天生本该如此一般，祝潇潇坐在琴前背脊笔直，清冷的光线照在她身上，伴随着和谐的琴音让夜北宸有些怔忪。
这样的祝潇潇……太不可思议了。
也是在此刻，夜北宸意识到他从未真正地了解过她，即使在结婚前他曾将她调查得一清二楚，即使，她与他度过了那一两年的婚姻时光，他也还是从未走进过她的生活。
那个沉闷的祝潇潇，很少用言语表露的祝潇潇，低调的祝潇潇或许只是眼前这个祝潇潇保护自己的伪装。
收其锋芒，能避开很多没必要的麻烦。祝潇潇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可有些人却不明白她的苦心，硬是要把她往绝路上推。
一曲毕，祝潇潇收了手，她坐在琴椅上，即使在如此漆黑的夜里，那双眼睛也是亮得发光。
空气里有浮尘。
弹完琴的祝潇潇的眼里沾了笑，她歪着头对夜北宸说：“好听吗？”
夜北宸感觉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好听。”
好听到他的左心房砰砰直跳。
祝潇潇弯了弯眸子，是月亮的样子。她很开心地小声道：“谢谢。”
说完，她站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却没想到夜北宸居然上前，一把将她往怀里拉。
祝潇潇吓了一跳，直往后退了两步：“脏。”她衣服上全是灰。
可一向爱干净的夜北宸却一点也不嫌弃，他拉紧了祝潇潇的手，然后上前一步，在她的脸颊旁落下一吻。
那个吻很突然，让祝潇潇睁大了眼睛。
“你，你……”
却见夜北宸扬唇笑了笑，进退有度：“不过是一种礼仪，你弹得好的奖励，怎么？不行吗？”
祝潇潇只觉得脸颊热乎乎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夜北宸都这么说了，她再……也有些矫情了吧？
这样想着，祝潇潇收了收乱跳的心口，假装无所谓道：“可以。”
两人出了地下室，夜色深重。
祝潇潇带头走在前面，夜北宸跟着走在后面。一直到了大门口，祝潇潇停了脚步，夜北宸在她身边停下。
一阵风吹起，空气中涌动一股奇怪的味道。
夜北宸蹙了蹙眉头。
只见祝潇潇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是老式划开的那种。她抽出一根火柴，轻轻在盒边划了一道，零星的火苗燃气，祝潇潇看着，然后将它往前一抛。
火柴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瞬间燃起大火，且有愈烧愈烈的趋势。
夜北宸盯着这场大火，声音低沉却没有一丝恼意：“破产者名下的资产通常是冻结充公，你这算是损坏公家财产了吧？”
火光前，祝潇潇的面色轻然，她道：“这不是还有你吗？夜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