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来了？”
齐贤明眼中放光，发出咯咯地笑声，“姐姐你快去吧，我得回去了，管家爷爷找不见我，他会生气的。”
齐莹莹摸摸弟弟的头，将一包东西塞进他手里，“你把这个拿回去，放回到厨房里去吧。”
“这不是我偷的栗子糕吗？姐姐，为什么要放回去啊？”
齐贤明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偷出来的，还差点被厨娘给发现了呢，要是被发现了，少不了又是一番责罚。
齐莹莹牵着他的小手，循循善诱道：“贤明，我们虽然在齐家的处境不好，但总算也没有饿死，我们不能偷东西，懂吗？”
齐贤明小嘴一撅，“可是我们每天都吃不饱啊！自从娘不在了之后，我们就没吃过一天饱饭，凭什么呀，外祖家那么有钱，我们就不能离开这里吗？”
“贤明。”齐莹莹的声音变得有点冷，“姐姐已经告诉过你很多回了，做人要有骨气，我们两个都是姓齐，就是齐家人，怎么能去外祖家给他们添麻烦？外祖父和表格平常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我们不能总是麻烦别人，姐姐上次给你的那本医书你看完了吗？”
齐贤明点点头，“看完了，可是里面有很多东西我都不太懂。”
齐莹莹鼓励道：“你这么小，能耐着性子完整看过几本医书已经很不错了，你要记住，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唯有靠自己才能过上好日子，既然我们生在齐家，那医术就是我们唯一的依仗，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学，认真学，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施针了。”
齐贤明忍不住投去羡慕的目光，“姐姐最聪明了，我就很笨，什么也学不会。”
“不，你不笨，只是缺少方法和技巧，姐姐以前没怎么教过你医术，是因为担心你小学不进去，但今年你已经八岁了，是时候认真学学医术了。”
齐贤明乖巧地点头，“嗯，姐姐你说什么我都去做。”
姐弟俩的母亲，也就是齐家的元姨娘，八年前在生产齐贤明的时候病逝，那年齐莹莹才只有七岁，自那时起，秦氏就开始逐步克扣他们的吃穿用度，还将元姨娘留给他们姐弟俩的嫁妆一点点蚕食殆尽。
想当年元家嫁女，十里红妆，十八抬嫁妆令整个济州城都艳羡地红了眼，而如今他们姐弟俩却只能仰人鼻息过生活，真让人不禁叹一句世事无常。
又叮嘱了齐贤明几句，齐莹莹便滚动轮椅，往偏堂走去。
元舒阳在看到她进来的那一刻，眉头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
“莹莹表妹，你这腿是……”
齐莹莹笑了笑，“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我自己就是医女，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话虽如此，可好端端的人突然坐上了轮椅，总是叫人担心。
元舒阳一身青衣，身姿挺拔，眉目间的温润让人很难想象他出身于有着万贯家财的元家，身上没有一丝铜臭气息。
他照例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从外面看着就鼓鼓囊囊的，不难想象里面肯定又是一堆银票。
“来，表妹，这个你拿着，平常缺什么少什么就自己去置办。”
齐莹莹赶紧推却道：“哎呀表哥，你每次来都这么客气，我都说过了，我和贤明这里什么都不缺，这荷包你快些收回去吧！”
元舒阳皱眉道：“每次来见你都这样说，表哥能帮你的也就是这些银钱上的事了，对了，今日我遣人送来的衣裳首饰可有收到，怎么还穿着这身粗布衣裳？”
元家做的是布料丝绸生意，在整个济州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元舒阳作为元家独子，将来自然是要继承家业，随意对衣裳布料这些十分敏感。
齐莹莹解释道：“当然收到了呀，表哥送来的布料和丝绸真不愧为元家出品，都是顶好的，我刚才是在整理药材，担心上面染了药气才没有穿的，若是平常姐妹们聚在一起，我可要好好穿出来和她们显摆一番！”
她的嘴角上扬，浮现着最真诚的笑容，心中却在骂秦氏，肯定又将表哥送来的东西给贪了，她就说今日秦氏怎么这么好心，派人送来些衣裳首饰，原来是从元家那里得了更好的。
这么多年了，无论元家送进来什么东西，必定都是要走一遍秦氏的手，可想而知，还能给齐莹莹和齐贤明剩下什么。
不过齐莹莹也从没有在元舒阳面前提起和抱怨过这些，这里毕竟还是齐家，他一个外姓人，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更别提他们还是为世人所轻视的商贾人家，当年元家的掌上明珠出嫁，也不过是给齐家做妾，他们在齐家面前只不过是平白担心和受气罢了。
“表哥，你应该都听说了吧，齐家现在是我给荣王爷治疗眼疾。”
元舒阳温润一笑，仿佛连窗外的天空都变得明媚了。
“没错，祖父听说了这件事，便非要催我来看看你，让我给你带几身好衣裳，咱们元家的外孙女，也不能在京城来的王爷面前丢了脸面不是。”
听了这话，齐莹莹感觉心中暖暖的，这些年她唯一感受到的亲情，除了自己的亲弟弟齐贤明，可能就只有她这个表哥元舒阳了。
窗外，夕阳正在缓慢落下，如金沙般的光线轻轻笼罩在他的身上，柔和了他脸上的棱角，令其更添了几分温润和诗意。
元舒阳今年与荣王爷是同岁，而他过去的十七年里，虽没有身体上的病痛，却也经历了另一番地狱。
齐莹莹忽然又有些心疼表哥，他们这些做大夫的，可能都有心软的毛病吧。
“表哥，我还想和你说一件事情，如果这次我真的能医治好荣王爷的眼疾，我想……离开齐家。”
“离开齐家？”
元舒阳有些意外，“为何要离开？你在齐家受委屈了？”
齐莹莹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济州的天地太小了，听说京城车水马龙，繁华异常，明灯彻夜不熄，我想，去看看京城。”
元舒阳笑了，“这有何难？咱们济州距离京城也就几百里路，正好年前京城有位贵人在元家订购了一匹布料，我亲自押车去送，表妹若是想去，可以同我一道。”
齐莹莹很感激元舒阳能这么替她着想，不过她所说的离开，不是十几日，也不是一两个月，而是永远地离开。
他们所在的国家名为天宝，天宝国宫中的太医院是接受女医的，主要是用于后宫宫嫔的日常诊病和产子事宜，不过往前数几朝，却也有过女医成为太医院院使的先例，这让齐莹莹觉得，她可以尝试一下，进入太医院，凭借自己的医术做出一番成绩。
不过现在治疗荣王爷的眼疾还没什么头绪，她还需要再研究些医书并深入了解病患的病情才能对症下药，就先不和元舒阳解释这么多了。
“多谢表哥，现在才十月份，离过年还早着呢，到时候再说吧。”
元舒阳点点头，忽然眼神开始有些飘忽不自然，若是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他的耳后有些不自然的酡红。
“表妹，其实今日过来，我还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齐莹莹抬头看他，“什么事？表哥直说就是了。”
她的直爽坦荡，反而让元舒阳的俊颜上也浮现出些许淡红的云霞。
“我出门的时候，祖父说……想让我……”
“原来是元公子来了，萍萍有礼了。”
忽然，元舒阳的话被刚进门的齐萍萍给猝不及防地打断，他顿了一下，转身看向来人。
“齐三小姐。”
元舒阳在看到外人之后，脸上的笑意有所收敛，原先浮现出的薄红也消失不见。
齐莹莹还没听见后面的话，就被人打断，感觉也是十分不爽，但这齐萍萍虽然和她一样也是齐家庶女，和她娘是后院现在正得宠的柳姨娘，她一样是不能轻易得罪。
“三妹妹，你今日怎么有时间来偏堂？”
其实言下之意就是，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打扰我们？
齐萍萍咬了一下嘴唇，脸上似乎是有些为难，“我……我听说元公子来了，想着不能冷落了客人，便拿了些糕点过来。”
齐莹莹看向她手中的食盒，竟然和齐菁皖今早拿的一模一样，她心里明白了，原来早上齐菁皖是遣她出去排队买糕点去了。
元舒阳冷淡道：“多谢齐三小姐美意，不过我不爱吃甜食，如果可以的话，这些糕点便给表妹吃吧。”
齐萍萍身子怔了一下，似乎是有些难堪。
其实她也不想来，可是她若不来，柳姨娘就一直逼她。
“好好，反正我那儿还有很多，这些就留给二姐姐吃吧，元公子……你何时……何时离开啊？”
她走的时候柳姨娘说了，一定要和元舒阳一起待到他离开齐家的那一刻，其实她心里清楚，自己是庶女，今后的姻缘肯定不如齐菁皖这个嫡女，甚至很难嫁给别人家当正妻，若是想当家作主，就只能低嫁，若对方家中是商人或是农户，还算得上般配。
齐萍萍再次看向元舒阳，其实……姨娘说的也有道理，这元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家中还是济州最大的布料商，嫁过去肯定是穿金戴银，一定会享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