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阚华荣叫住袁大夫,使劲儿把怀里的齐莹莹推出去。
“她现在正在发冷,你快过来看看!”
袁大夫脚步顿了一下,快步走进屋掐了齐莹莹的脉。
“唔——冷——”
齐莹莹没有意识地呢喃,热源离开之后她身上更是寒冷难耐,就像是被人扔进冰窖中,寒意从骨缝里渐渐透出来,然后迅速席卷全身。
袁大夫眉头一皱,搭在齐莹莹腕上的手丝丝颤抖。
“这……二小姐体内的十几种毒素混乱不堪,在体内横冲直撞,现在怕是在轮番发作,原本都已经被禁锢在腿上了,这怎么可能?”
腿,提到腿,阚华荣将手伸进被子里,去摸她的小腿。
果然,这里最冷。
他紧锁眉头,眉间萦绕起一阵阴郁,情绪有些烦躁。
“袁大夫,现在该如何是好?”
袁大夫立刻从药箱中取出一副银针:“在下先试着施针化毒,让这些毒素都安分些,但这治标不治本,在下才疏学浅,恐怕是……”
阚华荣失神空洞的双眼无焦距地睁着,面部紧绷,口中银牙紧咬。
他骤然发问道:“这齐家可还有其他人能治?”
袁大夫额上已经冒出细汗,此时此刻,他只能想到一个名字。
“齐家的老太爷……他或许有法子,只是这么晚了,他老人家向来晚上睡不好,此刻去打扰他……”
“萧峰,拿本王的令牌!”
阚华荣没有丝毫犹豫,其实即便不拿令牌,只要萧峰站在齐延年的面前,他也能明白过来是王爷找他,但拿上令牌,这意义就全然不同了,这是王命。
在这小小的济州,王命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齐延年匆匆穿好外衫,连腰带都未来得及仔细系,就跟着萧峰来了阳关院。
“草民叩见王爷!”
他跪到一半,阚华荣便不耐烦地开口。
“齐先生不必多礼,过来看看她。”
齐延年一进门就低头要跪,倒是还没来得看,这下一抬头,便看到他们齐家的二小姐正躺在荣王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两层棉被,还神智不清的,他只觉得思绪很乱,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只好先上去掐脉。
“这……”
他同袁大夫的反应差不多,看来这毒很是棘手。
齐延年自然也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袁大夫,学医馆的人员招聘不是他的事,但这个人他有几分印象,有时他夜间睡不着,在府内漫无目的地踱步,就能看到此人孤身一人在巡夜。
“这位大夫……可是姓袁?”
袁大夫愣了一下,没想到齐延年竟然对自己有印象,赶紧作揖道:“不错,齐老太爷,在下正是姓袁,是齐家学医馆的教习大夫。”
齐延年微微点头,吩咐道:“桂圆、车前草、全蝎、扶桑花……文火慢熬,半个时辰换一次新药。”
暗暗记下这几种药材,袁大夫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太好了,齐老太爷肯出手,这就还有救!
齐延年一根根拔掉刚才袁大夫所下的银针,重新扎了一套针,不过短短几分钟,齐莹莹脸色立马转好,也不再喊冷,躺在床上归于平静。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萧峰:“劳烦萧护卫帮个忙,按住莹莹。”
萧峰不明所以,但还是靠近了床边。
一直趴在齐莹莹旁边未开口的阚华荣却道:“本王来。”
说完,他一手按她肩头,一手按她腰间,大手像是铁钳般牢固,丝毫不让。
齐延年眼中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将银针在旁边烛火上过了一遍,便又在齐莹莹头部插入四针。
这四针,每一针都无比艰难,原本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齐莹莹,开始挣扎乱动。
银针入体,以齐延年几十年的功力,扎的自然是最管用的穴位,痛也是到了极致。
齐延年眼疾手快地往她口中塞了一块帕子,以免她痛极的时候咬伤自己的舌头。
“这位姑娘,劳烦你打一盆清水来。”
檀婉阔步走出去,脚下急切,在门口遇见了从药房而来的顾春。
他原本在药房整理齐莹莹用完的东西,还清理了一些用过或是掉在地上的药渣,却在接近尾声的时候见袁大夫进来找药,攀谈两句才知道,原来是二小姐毒发,他便赶紧赶了过来。
“二小姐如何了?”
齐延年听到顾春的声音,便知道又来了一个帮手,又念了一个新方子叫他去熬。
顾春从未见过人毒发的样子,齐二小姐在床上痛苦地想挣扎蜷缩身子,却被旁边的荣王死死桎梏住,就算他站在门口,都能清晰地听到她嘴被堵住时发出的哀绝呜咽声,令人有些窒息。
地上还有一只小狗,这么晚了它竟也全然没有睡意,却没有丝毫响动,只安静地趴在屋内的一个角落,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像是在无声地守护。
四根银针全部扎进脑部,齐莹莹的脸色已经像宣纸一扬苍白,挣扎了半天让她浑身出了一身的汗。
齐延年弯下腰在她耳边道:“齐莹莹,你能听到老夫说话吗?”
屋内人都摒住了呼吸,然而是一片寂静,没人任何回答。
齐延年一狠心,又推入两根银针。
床上人终于有了反应。
“唔——”
干净的水被檀婉打了回来,她洗干净一块绢布,细细地帮齐莹莹擦着脸上的汗珠。
“不要擦,往她脸上泼。”齐延年吩咐道。
檀婉一惊,看了一眼王爷,这是他的床,若是往小姐脸上泼水,肯定会湿了王爷的床褥。
阚华荣看不见她的目光,见她半晌没有动静,叫了一句:“檀婉?”
他这么一叫,檀婉便明白了,一咬牙将盆中的水往齐莹莹脸上泼。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瞬间袭来,水流下去后,齐莹莹猛吸一口空气,睁开了眼睛。
齐延年眼底一喜,死死掐着她的虎口道:“莹莹,不要睡!听老夫说,你这次毒发来势汹汹,仅靠外力恐怕不行,还记得你之前看的那本《内功解毒法》吗?用心感受你丹田内的内力。”
内力?
齐莹莹感觉自己像是在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了老太爷在和她说话。
她一个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有什么内力?
虽是这么想,但她还是依照齐延年的话,开始感受自己的丹田。
开始时有些难,但一旦掌握诀窍,熟悉的感觉便来了,对了,之前在祠堂中,她就是用这法子将体内的毒素全部逼进腿中。
齐延年将掐住她虎口的力一松,齐莹莹的眼睛便马上闭上。
檀婉心中一惊,正要再去打水,齐延年却道:“先不必用水了。”
眼睛这一闭,齐莹莹便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昏睡中。
但在睡梦中,内力的运转并没有停下来,还在她的体内周转运行。
这时候,齐延年让袁大夫熬的药好了,他坐在床边,取出塞在齐莹莹口中的丝帕,扎了一道穴位,齐莹莹便开始自动吞咽那黑苦的药。
萧峰看着惊奇,他也算跟着王爷见过不少世间名医,但若论针灸,这齐家真算是一绝,他还从未见过什么人的针灸能出神入化到如此地步,几根小小的银针,让人醒就醒,让人睡就睡。
记得之前太医院中也曾有过这样一位用针如神的太医,虽说官职不高,但倍受人敬仰,可惜后来失足跌入莲花池,一代神医竟是活活溺死了,真是可惜可叹。
齐延年将药一灌入,齐莹莹的脸色立马好了几分。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安宁而沉稳。
站得最近的檀婉看这情形,暗暗松了一口气,转眼看到王爷还皱着眉,不知情形,便想出言告知。
谁知还不等她开口,齐莹莹竟是突然呕出一口黑血。
“小姐!”
黑血从她嘴边溢出,一直流到肩膀阚华荣的手上,他感受到手上的粘腻,眉头皱得更深,他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
他嘴唇微微颤抖,不知道该不该问,万一……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呢。
齐莹莹又接连呕出两口鲜血,齐延年脸色不变,重新调整了银针的穴位,然后便是顾春来了。
“老太爷,药。”
顾春一身白衣上沾了些烟灰,齐延年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继续像之前那样给齐莹莹喂药。
这第二碗药下去,齐莹莹不再呕血了。
她体内内力继续运转,神智也清晰了不少,虽然还是不能动,但已经能听到旁边阚华荣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是王爷吗?
她感觉到肩膀上钳制着她的手尤其用力,肩头上肯定已经添了淤青。
体内毒素渐渐平息,还有几样竟被齐延年的银针和刚刚的两碗药生生逼得吐血时吐了出来,齐莹莹感觉身体轻了不少。
齐延年抬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对床上的阚华荣恭敬道:“王爷,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体内毒素十去一二,已是今晚极限,明日一早莹莹应该就会醒了。”
听到这话,齐莹莹感觉肩上的力气一松,终于不再被掐的那么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