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沈万三来之前已经从王宽嘴里知道于洋找他来的目的。
而他此时这番表现，倒也算不上抗拒。
因为若是算起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虽然沈家几乎是将他们能够调用的所有资金给彻底花光，但他们赚的其实也不少。
若是仅从表面上来看，沈家似乎跟着于洋忙碌了一个月，除了搭上所有家当以外，只保持了一个勉强不亏的水平，但有时候账却不能这么算。
单就京城外和凉州外的这两座矿山，现在沈家要是转手一卖，差不多就能够将自己的前期投入全部拿回来，甚至还留有剩余。
更别说随着三香酒的热卖，沈家又和多少家酒商、富豪搭上关系，无烟煤这一产业，又能让多少百姓知道沈家的存在，并且对他们心怀感激？
当然，沈万三不会蠢到去和于洋夺名声，但哪怕他只是打着给于洋跑腿的名号，百姓同样会承沈家的这一份情。
凡事种种，这都是隐形的财富，更别说如今的僵局，只不过是因为资金尚未回笼而已，等再过些时日，收入自然会大于支出，而在这之后，由于沈家垄断的地位，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人来和他竞争，到了那时，他们就只需要等着数钱即可。
所以无论是作为一个商人还是一个伙伴，亦或者是一个臣子，沈万三对于洋都没有半点不满。
不过也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如今沈家的资产基本上已经彻底固态化，于洋若是想要再从沈家调动钱财，恐怕也就只能让沈家变卖其他地方的产业了。
这个提议于洋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但他还是不准备选用。
沈家为什么会如此执着地跟着自己，于洋不是很清楚，但就双方开始接触以来，沈家的表现于洋都是十分满意，对方这种予取予求的态度，也让于洋很是舒服。
于洋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正是因为沈家这样的对待方式，反倒是让他不好意思去让沈家变卖家产，来支持自己的产业。
目光转向一旁的李子杰，于洋淡然道：“子杰这边的生意如何？”
“尚可。”
李子杰组织了一番语言后，方才开口道：“《红楼一梦》如今已经推广至其他州府，但因为要按照陛下的要求推广红楼坊的战略合作伙伴，所以哪怕目前《红楼一梦》的销量不错，但依旧尚无盈利，不过好在也没有亏损。”
于洋闻言微微颔首，红楼坊关乎到他另一番布局，如今暂时不盈利，也只是为后面做铺垫。
“百香坊呢？”
相比于其他产业，于洋对百香坊可是寄予了厚望。
李子杰一听于洋提起百香坊，也是来了精神：“禀陛下，百香坊目前主要在京城内销售，苏州等富庶之地的铺子已经找人去安排，尚未完成。
不过单一京城的情况而言，目前百香坊每日纯盈利已经达到九千两白银，去除掉分给沈家主的两成分子，现有存银也已经达到了五万两白银。”
听闻终于有了存银，于洋心头一喜，终于找到可以调用钱财的地方了！
不过就在这时，李子杰却是小心地看了于洋一眼，随后方才接着说道：“陛下，您是准备将这笔钱取出来，交给家妹吗？”
于洋闻言，笑容一僵。
刚刚急着用钱，于洋一时间倒是忘了，当初他曾经说过，香水带来的一切受益都交由李子萱，所以硬要算起来，这百香坊的收入不应该归他所有。
“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听完财务报告后，于洋便将这两人撵走，连钱都没有，留在这里干啥？
站在原地静静地思索半响，于洋突然开口道：“当初那些酒精，朕是用来支援打仗的，户部理应为此买单，而且这无烟煤利国利民，朝廷怎么能收取税银呢？王伴伴，去把钱尚书找来，朕要和他谈谈。”
王宽一愣，于洋这副要钱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随后忍着笑意说道：“是，陛下。”
……
“拜见陛下。”
“免礼吧，”
于洋淡然道：“钱爱卿可还记得此前朕御驾亲征，收服凉州一事？”
钱觅一愣，随后点了点头说道：“臣自然是记得，陛下行军有数，不过两战就将凉州收复，并且解救了被那方群小儿关在地牢中的数万百姓，如今朝廷上下都还在歌颂陛下恩德，臣又怎么会忘记呢？”
于洋微微颔首，随后却是忽然说道：“可是朕却觉得，钱爱卿似乎是忘了一件事情。”
钱觅思索了一会儿，却仍旧不得要领，只得恭声问道：“恕臣愚钝，还请陛下明言。”
于洋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朕收服凉州之时，沈家曾自费家财，为大军提供医疗用品，难道朝廷不应该为沈家补上这份亏损吗？
不仅如此，朕收服凉州所用的火器，乃是朕花费内库钱财方才制造出来，乃是私产，如今用于国事，户部难道不应该填补吗？”
钱觅此时才回过味来，原来于洋今天找他来，是为了钱财之事。
脑海中思绪一转，钱觅却是一脸正色道：“陛下此言差矣，此前沈家助力陛下收服凉州城，既是爱国之举，朝廷下令表彰即可，至多也再发些奖赏就是，怎么能将沈家所费全部补上？
若是如此，岂不成了朝廷出钱买下他家的东西，如此一来，恐怕会辜负了沈家的一番爱国之心！”
于洋一怔，虽然知道钱觅是在推诿，但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至于陛下所说的火器，固然是陛下内库所造不假，但内库是陛下之物，难道这大汉天下就不是陛下所属了吗？
旁人可以将私产与国家分而论之，但是放在陛下身上，断没有这个道理！”
“哦？钱爱卿真是这样想的？”
钱觅前半截话于洋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是后半段话，于洋却是有了反击的由头：“既然如此，朕之内库如今因为制造火器，已经入不敷出，钱爱卿是不是应该想想办法，帮朕将内库重新填充起来？
当然，若是钱爱卿准备直接从国库调用钱财，朕也不介意。”
钱觅听闻此言，却是表现得极为淡漠：“陛下，记得臣之前向陛下汇报过，前几年国库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今年虽然在陛下的英明指挥下，多出了三香酒，红楼坊，京城、凉州矿业等众多纳税大户，为国库增添了收入。
但臣还请陛下莫要忘了，陛下收服凉州时户部也是拨了钱粮，此番陛下建立新军，其花费更是不小，光是将士们每天的伙食，就已经让户部难以为继。
除此之外，赈灾、清理河道，修建房屋，这一桩桩一件件，国库早已不堪重负。
当然，陛下说的也是在理，所以若是陛下真的想要让户部调拨一些钱财出来，也不是不行。”
说着，钱觅话音一顿：“不过新军的伙食标准，恐怕就得降到和普通将士一样的程度，如此一来，户部倒是能够如陛下所愿，挪出一点钱财来。”
钱觅此时表情淡漠，作为户部尚书，同时也是大汉朝手握钱袋子的那个男人，他任职这些年里，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以多少种方式要过钱。
论哭穷，他可是专业的！
看着钱觅这副模样，于洋半晌无言。
减少新军的伙食供给肯定是不可能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于洋之所以训练新军，就是不想再看到这浴血奋战的将士，一个个面有菜色，身材瘦弱。
而且目前的伙食供给，也是能够让这些新军将士可以严格服从命令的保证之一，若是少了减少了伙食供给，别的不说，至少于洋他们心中会被减去几分信任。
不过钱觅所说的状况偏偏又是事实，最近国库确实是不太富裕，所以为了防止其他各地出现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钱觅自然是能省则省。
想了想，于洋最后还是将找钱的门路，放在了李子萱的身上。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准备让钱觅就这样离开。
“此前之事朕暂且不论，但是后面的事情，朕会和钱爱卿，以及其他人商量出个章程来，不可能总是朕的内库来为国库买单！”
钱觅不解：“陛下，这是何意？”
“很简单，”于洋淡然道：“火器的威力想来钱爱卿也只是在周章中见过，并没有见过实物，所以过些日子，朕准备给诸位爱卿看看，这火器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前朕也已经说过，内库中同样无钱，所以到时候如果钱爱卿与其他爱卿都觉得此物不错，想要将之用于大汉的军队，恐怕就得朝廷出钱来买了。”
于洋看得出来，钱觅是想要白嫖，其实原本他自己也不在意对方是否白嫖，毕竟正如钱觅所言，这大汉朝和他的内库全都是他的，又何分彼此呢？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大汉朝的国库，真的能够随于洋心意调动，而不是像一只貔貅一样，只进不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