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陈小娥像往常一样给我做好早餐，我看她吃得差不多了，故意在她起身经过我时拿起碗站起来。
陈小娥被我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想放下碗扶住我，可我铆足了劲往桌边一撞，陈小娥手里的碗还没来得及放到桌上就摔得四分五裂。
我在陈小娥惊恐的眼神中倒在了玻璃渣中。
夏天的衣服面料薄，玻璃片很快扎进我肚皮，血汇聚成了一滩。
意识模糊前，我看见陈小娥颤抖着手给陈思杰打了个电话。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旁边站着铁青着脸的陈思杰，陈小娥直愣愣地站在墙角，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
我心下了然，开始了我的表演。
“老公。”我摸了摸平坦的肚子，惊恐地看向他。“我们的孩子呢？”
陈思杰攥紧了拳头。
“妙妙，孩子还会再有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你先把身体养好，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我哭得声嘶力竭，“不，我的孩子，他今天还好好地待在我的肚子里踢我呢，他这么调皮，肯定是个男孩，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陈思杰用力地抱住我，安抚着我的情绪。
过了一会，我哭累了，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余光中看见陈小娥被陈思杰用力拽出了门，我勾了勾唇角，跟了上去。
母子相杀，好戏快开场了。
果然，陈思杰刚出门我就听见他暴怒的吼叫声。
“我知道你不喜欢妙妙，但是她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孙子，你就这么容不下她要对她下杀手吗？”
陈小娥开始结结巴巴地反驳道，“思杰你相信我，我没做过的事我绝对不会认。是她突然站起来，往我这边撞……”
“够了，你是想说她拿肚子里孩子的命就是为了陷害你吗？你以为谁都跟你这样丧心病狂吗？我在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你当我还像小时候那样那么好骗吗？”
陈小娥一下愣在了原地，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陈思杰。
“你说我丧心病狂？还在家里安监控监视我？我干的这些都是为了谁啊？我这么多年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陈思杰听到这话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他用手指着陈小娥，大声反驳。
“你吃苦受罪？难道我的日子就好过吗？从小到大，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没过过一天安宁日子，小到穿的衣服大到填志愿，哪样不是按照你的心意来？就连我交朋友你都要干涉，我都快要被你逼疯了。”
陈思杰赤红着眼，盯紧她。
“你一个不满意就对我的孩子痛下杀手，我现在怀疑，我爸的死是不是也跟你有关。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毒妇……”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陈思杰的话。
陈思杰捂住脸，满脸惊恐。
“你打我？”
陈小娥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她赶紧摸了摸陈思杰被打的半边脸。
“儿子……我……疼不疼？妈不是故意的。”
陈思杰用力甩开陈小娥的手，恨恨地看着她。
“我爸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了，也请你离我的家人远一些，我不想再让她们受到伤害了。”
陈小娥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陈思杰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就给陈小娥定了车票，把她送回了老家。
7
自从流产后，我以调养身体为由，已经快一个月没让陈思杰跟我同房了。
我猜是林晓东那边下了指令，陈思杰越来越着急了。
“妙妙，你难道不想再怀一个孩子吗？”
这晚，陈思杰急切地拉住我的手，眼神渴望。
“老公，上次不是你劝我先调养好身体，再慢慢来的吗？怎么我还没着急，你反而急上了。”我按住他的手，眼里带笑。
陈思杰不自然地摸了摸头，呵呵笑着。“我这不是怕你太想要孩子了吗？”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快离婚了似的，我们还有之后的十几年呢可以要孩子呢。”
陈思杰眼神开始飘忽不定，尬笑两声，转移了话题。
后来的几个月里，我沉住气，坚决不让陈思杰再碰我。
陈思杰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我知道，他开始他的plan B了。
我让之前找的那个私家侦探继续跟着他，每天向我汇报他的行踪。
原来，陈思杰“加班”的这些时日，都在装单身跟人相亲。
他长着一副好皮囊，谈吐文雅，举止大方，如果存了心思骗人，别人很难不上钩，当年的我就是这样入了火坑。
陈思杰已经物色了好几个下家，那么他下一步一定是想方设法甩掉我，跟我离婚。
但我不会就这么轻易让他得逞。
当晚，陈思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我特意点了一个安神助眠的香薰，等陈思杰沉睡过去后，我在枕头下摸到他的手机，并用他的指纹解了锁。
我点开微信，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陈思杰竟然同时交往了十几个女人，而且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聊天尺度也非常大，甚至还互发了果照。
难怪陈思杰这段时间一直不着家，原来他一直斡旋在十几个女人中间。
我不由得由衷感慨一句，陈思杰这人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啊。
我目光上移，点开了陈思杰和林晓东的聊天界面。
陈思杰以加班为由应付我，却又在林晓东那说下班后要回来照顾我，因此林晓东对我也极其不满。合着我莫名其妙给他当了挡箭牌，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眼疾手快地把陈思杰和女人们撩骚的聊天记录都拍了下来。
正当我思考如何报复陈思杰时，林晓东找上了门。
他一进门就像个巡逻自己领土的国王，自然地坐在了沙发上。
“你应该不介意吧。”林晓东看着我，眼里带有势在必得的神气。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快速补了一句。
“介意也没办法了，这房子是我送陈思杰的，按理说，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林晓东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向我炫耀着他手上的戒指。在看清我空空如也的右手时，他轻蔑一笑。
“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和陈思杰的关系。今天我来，就是想让你主动跟他离婚。他并不爱你，娶你就是为了稳住你让你给他生孩子传宗接代。”
“毕竟，你也看到了，生孩子这件事我做不到，那就只能你来代劳了。”
林晓东今天来的目的除了宣誓主权，就是刺激我，想让我看清现实主动离开陈思杰。
我看了看手机里数百张不堪入目的截图，笑了笑。
谁刺激谁还不一定呢。
8
我给林晓东倒了杯水，顺势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你很确定他爱的人是你吗？”
“当然。”林晓东一脸神气地昂着头，“我们已经在一起十年了，如果不是因为世俗的阻碍，我想我们一定会是世界上最般配的情侣。”
林晓东转了转手上的戒指，“这枚戒指，是他用他挣到的第一笔钱给我买的，他说他这一辈子都只会给我一个人戴上戒指，他身边也只会有我一个人。”
“所以你看，就算你跟他结了婚领了证又怎样？他没跟你求婚，没举办婚礼，甚至连戒指都没给你买。你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及时止损，是你现在最明智的选择，你说呢？”
林晓东一脸期待地望着我，可下意识握紧的双手却暴露了他此刻紧张的内心。
林晓东看似是来向我宣誓主权的，但他内心也没底，毕竟我是陈思杰受法律保护的妻子，我们整天待在一起，难免不会日久生情。
我慢悠悠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把昨晚的战果摊在林晓东面前的茶几上。
“这就是你口中非你不可陪伴了你十年的爱人吗？我承认他确实不爱我，但是你就能肯定他真的爱你，只爱你吗？”
“他跟你在一起，究竟是为了爱情，还是因为你能给他他想要的东西，陈思杰能走到今天部门经理的位置，这其中没少了你的提拔吧。你是他的直系上司，他为了前途违心地委身于你，怎么就不可能了呢？”
林晓东呆愣了几秒，然后颤抖着手拿过我的手机，开始翻看这些照片，渐渐地，他手抖地越来越厉害，我的手机也从他手上滑落在地。
“不，不可能，他明明说过他喜欢男人，他是喜欢我的，他娶你只是因为孩子……”林晓东拼命摇着头，喃喃自语。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你一直不敢确认罢了。”
陈思杰这人，根本没有明确的性取向。或者说，他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这些年，他一直想用他伪装出来的廉价的爱圈住林晓东，让林晓东为他所用。
但他不够忠诚，总喜欢看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和林晓东，都不过是他的垫脚石罢了。
“或许，我们这个受害者联盟，可以合作一把。”我朝林晓东伸出手，笑得诚恳。
“好。”林晓东沉默良久后，终于点了头。
9
林晓东找来搬家工人，把陈思杰的东西都打包扔了出去。
陈思杰跟女人约完会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幅场景。
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被我彻底地暴露了出去。
“怎么回事？谁让你动我东西的？”陈思杰愤怒地拽住一个工人的衣领，准备兴师问罪。
“物业呢，怎么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进我家，保安是干什么吃的。”
林晓东就在这时从阳台走了进来。
“是我让他们搬的，有问题吗？”
“晓东？你怎么来了？这些人怎么搬我的东西，你也不拦一下？”陈思杰一脸诧异地看看林晓东，又看看在一旁准备看好戏的我。
“我的房子，我当然是想来就来。至于你的东西，是我让他们搬的。”林晓东半抬起眼看着陈思杰，眼里以往的温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无尽的冷漠。
“哦对了，忘了通知你，你被我甩了，我准备收回我自己的房子。”
“什么？你喝酒了？你在说什么胡话？”陈思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
林晓东没有搭理他，继续说道。
“你被解雇了，从明天起不用再来公司上班了。”
“晓东，发生了什么？你好歹让我死个明白吧。”陈思杰还在装。
“你这些天，下班后真的是在家陪老婆吗？”
陈思杰迅速地看了我一眼，有些心虚。
“我……”
“需要我把你这些天找的女人都约出来跟你对峙吗？”
“晓东，你听我解释……”陈思杰压低嗓子，凑到林晓东耳边，准备跟他耳语。“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是找女人生孩子，但我爱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够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沓复印件甩在他脸上。
上次我偷偷拿着陈思杰的身份证去银行和电信营业厅调了他十年来所有的消费和通话记录。
陈思杰这十年来，吃喝嫖赌，可谓是一个都没落下。
他立的同性恋人设，完全就是为了给自己谋利。所谓的找女人只为生孩子，也都是他的骗局。他骗过了陈小娥，骗过了林晓东，也骗过了我。
他这些年伪装出来的深情人设，怕是连他自己都骗过了吧。
陈思杰只扫了一眼我手里的资料就明白了过来，他恼羞成怒地看着我，脸色涨红。
“你这个贱人，你竟然算计我骗我？”他一把掐住我的喉咙，用了十成十的力，我有些喘不上来气。
就在我快要窒息时，林晓东终于出手了。
他狠狠地甩了陈思杰三个耳光。
“要论算计，谁算计得过你？”
“陈思杰，背叛的人下地狱，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10
第二天，在林晓东律师的帮助下，我和陈思杰的离婚手续办得很成功。
陈思杰因为婚内多次出轨，再加上骗婚，他被判净身出户，他所有的财产都被分割给了我。
一夜之间，陈思杰被赶出了房子，丢了工作，也没了积蓄，他变得一无所有。
不过，这仍然不解我心头之恨。
我本来就是干自媒体的，在当下的网络时代，想让一个人名声发烂发臭简直易如反掌，陈思杰这下可真是撞到枪口上了。
我乐于助人的同事们听到我被骗婚的事，义愤填膺，纷纷拿起了键盘。
于是，我们手下的一百来个营销号，第二天都发了同样的通稿。
“被渣男装男同骗婚后，恶毒婆婆害她意外流产，普通女孩如何靠自己复仇？”
这个新闻引发了网友的热烈讨论，直接冲上热搜第一。
陈思杰火了，被骂火的，现在他的热度不亚于娱乐明星。
与此同时，他也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扒出了身份信息和地址，听同事说，不少热心的网友跑到陈思杰租的房子蹲点骂他，拉横幅，扔臭鸡蛋。
房东怕连累到自己就把他赶了出去，现在已经没人敢把房子租给他了，陈思杰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浪汉。
陈思杰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原本辉煌灿烂的人生彻底完了。
但我却迎来了新生，我靠着陈思杰的视频涨了一百多万粉，一下跻身流量营销号之列，我们原本濒临倒闭的穷破小公司也出了名，赚得盆满钵满。
老板很高兴，他觉得是我拯救了摇摇欲坠的公司，他大手一挥，提拔我当上了宣传小组的组长，我的月薪也翻了两倍。
婚姻是女人的坟墓这句话诚不欺我，结婚后我为了陈家操劳着，费尽心思讨好着那对母子，却落得个被算计欺辱的下场。
现在离婚后，我反而清醒了过来，并且实现了自己的价值，我不会被困在情爱的坟墓中，故步自封。
我开始迈着大步向前，宁可清醒地痛苦，也不要快乐地麻木。
我是我自己的主人。
11
几个月后，我在小区门口见到了陈思杰。
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我不由得想起我们的初见，那时他还是一个英俊的男人，言谈举止间透露着高贵优雅。
而现在，他跟街上的乞丐已经没有任何区别，头发凌乱不堪，遮住了他遍布伤痕的脸，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隐约可见脚印和血迹。
我本以为陈思杰来找我，是想求我收留他，或者给他一笔钱，让他不至于饿死在寒冬的街上。
但他开口的一句话就让我惊到站不稳脚。
“我得了艾滋。”
我猛地抬起头，果然在他刻意用头发遮盖的脖子处发现了尖锐湿疣。
陈思杰欺身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腕。
“我今天落得这步田地，都是你害的，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如今我得了病，你必须出钱给我治病！”
“我没钱。”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淡淡地说。
“没钱？你当老子好忽悠的吗？你不是升职加薪了吗？身价都翻了几倍，怎么会没钱？”陈思杰看着我，突然狰狞地笑了起来。
“既然你存心要老子死，那你就陪我一起吧。”陈思杰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满血的针管，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猛地插进了我的手臂。
我痛呼一声，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就在我快要跌落之际，一直密切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保安及时赶过来制服了陈思杰，并且报了警。
我心脏狂跳，开着车一路狂奔，总算及时打上了阻断药，我长舒一口气，暗自握紧了拳头，陈思杰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我斥巨资请了业内有“小罗翔”之称的律师，不惜一切代价，我都要让陈思杰牢底坐穿。
在王律师的助攻下，陈思杰因为恶意传播艾滋病，影响恶劣，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不出意外的话，陈思杰活不到五年，等不到刑满释放的那一天，他怕是要在牢里结束他这荒唐的一生了。
陈思杰服刑期间，我去看过他一次。听狱警说，陈思杰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疯了。
陈思杰的头发已经快掉光了，瘦的皮包骨头，眼里再没了光亮，像具行尸走肉。
他见到我时，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贱人不得好死。
我淡淡一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让你失望了，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活的比你长，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你坟头上踩两脚。”
陈思杰在玻璃窗后气得发疯，疯狂捶打着玻璃，被一旁的狱警及时带走了。
我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笑得开怀，转身离开了。
从今以后，我的生活晴空万里再无阴霾。
你就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发烂发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