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晚间。
陆明川从衙门回来。
他带来一身寒意，外头已经很冷了。
不顾我已经准备睡下，直接钻进被子里。
除了冷意，还带来叶凝嫣身上的胭脂味道。
一种让我恶心的味道。
他把我放到床上后，为我盖上被子，他也上了床。
我不想闻恶心的味道，就把脸转向里边。
他再次从后面搂着我，低声说：“宝宝满月酒一定要办得隆重一些，你为我怀孩子那么辛苦，我不能亏待了你。”
说着，他在身上摸索着什么。
“刷”一下，他手上多出个镯子。
晶莹剔透，闪烁着光芒。
他拿着我的手腕将镯子套进去，“听说朝中的贵人们都戴这个，我特意买来送你。”
“我永远忘不了你看这个镯子时候双眼放光的样子，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为你买下。”
我转过脸，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哪里这么多钱？
这只镯子上半年我就看中了，一同看上的还有一副红宝石头面，而且那红宝石头面更贵。
可它们太贵。
对于我娘家来说是动动手指的事，可对他这样一个清官就有些困难了。
当时我没舍得，只多看两眼，没想到被陆明川记在心间了。
我靠在他怀里，盯着镯子不时地看着，不知何时陆明川已然熟睡。
似乎，今天的被子里暖了许多。
翌日清晨，我正在洗脸，把镯子拿下来放在一旁。
恰好这时候叶凝嫣来看我。
她一身盛装，头上带着璀璨的红色宝石头面。
是我那天同时看中的那套。
我盯着她的头，她娇羞一笑，“姐姐也觉得好看？这是川哥哥送我的，说与我很配。”
她说着，端起茶杯要给我敬茶。
听着她的话，我不由得看向桌子上的镯子。
比起价格，连头面的零头都算不上。
果然，在陆明川的眼里，我始终都不如她的白月光。
“跨擦”一声响。
叶凝嫣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刚好砸中我桌上的镯子。
她大惊失色，当即对我下跪，“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
说着，她哭起来，好像我欺负他一样。
这时候，陆明川来了，见到叶凝嫣哭了便满脸阴沉。
直到叶凝嫣开口说：“川哥哥，我不小心打碎了姐姐的镯子，她不会打我吧？我好害怕……”
一边说，一边用委屈的眼光看着我。
陆明川脸色一变，“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这个镯子阿棠半年前就看中了，我特意为她买的，你……你出去吧，往后别进这个屋了。”
叶凝嫣捂着脸，哭着走出我的房间。
陆明川走到我身边，一脸歉意道：“别生气，我再卖给你一个就是，她从小就这样毛手毛脚的。”
我笑了笑，“不碍事的。”
反正现在也不喜欢了。
更何况，摔碎一个镯子却免费看一场戏，挺划算的。
而且。
我还有事要让陆明川帮我，此时不能翻脸。
再次看向那个摔碎的镯子，我开口说：“我们……”
“和离吧”三个字还未脱口，便听见外头传来下人的叫唤声。
“不好了老爷，叶姨娘崴脚了！”
陆明川瞬间脸色大变。
看都不看我一眼，转身快步冲出房间。
7.
接连几天。
陆明川都陪着叶凝嫣。
我无所谓，反正他在我这里也做不了什么。
然而，他今晚却来到我的房间。
一如往昔地从背后搂着我。
他在我耳边低喃：“对不起阿棠，前几天的事的确是凝嫣的不对。”
“我知道你很不高兴，可她也崴了脚，疼得知掉眼泪，就别惩罚她了好不好？”
我转过脸，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我何时说过要罚她？”
陆明川叹口气，“可凝嫣她胆子小，就是害怕被责罚才慌神崴了脚。”
我淡淡笑着没说话。
转过身子闭上眼，“睡吧，我困了。”
陆明川“嗯”了一声，继续搂着我睡。
可我根本没睡。
我只觉得他的话太荒谬。
又或者他和叶凝嫣都很荒谬。
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当我是傻子吗？
翌日醒来。
陆明川仍在身边。
他怎么没去衙门？
我正要开口问，便听他说：“今日我休沐，特意学了几样小菜，回头做给你吃。”
本以为是玩笑，却不想他竟来真的。
若不是那几道菜丑的难以入眼，我怕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望着我，满眼深情：“阿棠，我知道你为我怀孩子那么辛苦，你受委屈了。”
“这几道菜太过平淡，往后我会为你做更好吃的菜，再给你买更好的首饰。”
他说着，伸手拉住我的手，在我手上套了一个更好的镯子。
我眼眸动了动，摇头道：“镯子就算了，往后我带着孩子也不方便戴镯子了，不如你给我银票，等我出了月子自己去买。”
陆明川连连点头，“行啊。”
我撇撇嘴，“不行，你要是反悔怎么办？”
陆明川不解，“那你想怎么样？”
我拿出一摞纸，上头写满了各种保证。
他看到后笑了。
“你呀，又变成原来的模样。”
说着，他用手指点点我的额头，满眼宠溺。
在我撒娇下，他保证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们吃完饭，他扶着我床上休息，亲自去给我炖汤，在我醒来后喂我，还亲自给我洗脚。
和当初我们新婚燕尔时一模一样。
我好像在梦境中一般混沌，但我仍拼命挣扎，生怕自己陷入漩涡中出不来。
毕竟我们永远无法回到过去。
梦始终都是梦。
8.
晚间。
我们上床歇息。
他仍旧搂着我。
刚准备熄灯睡下，就听见有下人慌张来喊他。
“不好了老爷，姨娘刚刚在院子里散步，不小心又崴了脚，这次连路都走不了了。”
他慌忙从被子里爬出，依旧连招呼都不打，起身便冲了出去。
向来沉稳的他，却为了叶凝嫣连鞋子都跑掉了。
我转过脸，换来连翘熄灯。
原本对他就没报什么希望，我早已习惯他的忽然离去。
又连着十来天，他一直都在叶凝嫣院子里陪她。
为此，也就给了我收拾东西的机会。
就在孩子满月的前一天，前院在准备宴席的一应事物，而我也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
我把和离书和纸条放在书桌上，抱着宝宝离开。
趁着前院忙得热火朝天，我们一行人坐着马车赶到码头。
码头上，有来负责接应我们的槽帮，这些都是我父亲和哥哥的人，他们接我们上船后便朝京城方向驶去。
陆明川是在第二天的满月宴上没见到我，这才进了我的院子。
空无一人的院子十分萧条，他带着疑惑的表情踏进房间。
在房内转了一圈后，这才看见书桌上留下的纸条。
上头写着：
“永别了陆明川，我们放过彼此。”
“你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不需要我的了，所以我带宝儿离开，成全你和叶凝嫣。”
“愿你我此生不复相见。”
我连落款都懒得写。
陆明川抖了抖。
若不是扶住书桌只怕要摔倒。
他手中捏着的纸条伴随着颤抖掉落在地。
转身快步走出我的院子，他第一件事就是去衙门，下令拦截我所有可能走的路。
而此时，府内还热闹的举办满月宴会。
所有人都没看到陆明川的沮丧，甚至有人还开口说：“陆大人，能否让我们看一看令千金，我们也好跟着添点喜气！”
陆明川当众暴怒。
“看什么看！滚回家看去！”
所有的宾客都傻了眼。
他们明明是来庆祝满月宴的，却被平白骂了一通。
于是，众宾客全都起身愤愤离去。
空荡荡的陆府里，独剩下陆明川一人失魂落魄。
9.
也不知他独坐了多久，有下人来报，说叶凝嫣急于去找我，不小心再次崴脚。
原本应当心疼她的陆明川此刻忽然恼怒。
他对着下人暴怒道：“找我做什么，我是大夫吗！”
“整天崴脚，崴了一次还不够还要崴两次，知道自己会崴脚还乱跑什么！”
“都是她整天崴脚，我为了哄她，这才气跑了阿棠，去告诉她，让她自己找大夫治病，别来找我！”
下人被吓得浑身发抖，转身就跑了。
陆明川发泄一通后叹了口气。
他思忖一阵后，本想让小厮去请大夫。
可想来想去，考虑到她腹中的孩子，最终还是决定去请医书高明的李大夫。
他连不孕之症都能治好，区区崴脚应当不在话下。
下人回来后将陆明川发火一事告诉陆明川。
叶凝嫣非但没生气，反而高兴起来。
她冷笑着说：“沈清棠啊沈清棠，你终究是斗不过我的！”
也许陆明川会有几天不习惯，等过几天就好了。
至于崴脚一事根本就没有，她都是在装的。
心里正得意着，陆明川带着李大夫来了。
一见到李大夫，叶凝嫣就慌了，假说羞涩不肯让李大夫看脚。
陆明川久经官场，观察人的表情动作很到位。
他大约猜测出叶凝嫣的心事，冷声道：“你若不医治便是装的！”
叶凝嫣看瞒不住了，便低声说：“嫣儿就是想让川哥哥多疼疼我。”
说着，泪珠滚落出来。
委屈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怜惜。
陆明川叹了口气。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于是就此作罢。
陆明川继续加派人手去找我。
最终在三天后才得知，我已经坐上漕运的船去了京城。
漕运归哥哥的户部管辖，所运输的都是公粮，一路所向披靡，非普通船只可以比。
三天的时间，我早已出了陆明川所管辖的州府。
以陆明川的能力，他左右不了漕运的船只，便去写了一封家书给我爹娘和哥哥。
然而，却迟迟收不到回信。
本个多月后，在我回到京城时，爹娘把陆明川的那封信给了我。
信的大致内容是，我和陆明川并没有和离，现在我若回头，只当我出去散心，只要我回去，一切都既往不咎。
可若我不愿意，就要休了我，沈家世家大族，有我这样的女儿丢人现眼，请爹娘三思。
我娘冷哼一声，“休就休，他的脸面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爹满眼戾色，“他敢，敢休了我的女儿，我要让他在朝中没有立足之地！”
我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不敢，他的那些破事我那小舅子都查得明明白白，只是看在我家面上不懂他而已。他若敢休了小妹，我就让他灰飞烟灭！”
10.
面对家人的关爱，我十分感动。
他们对我那样好，我又怎会让他们跟着担心。
于是我拿出和离书递给他们看。
当他们看到和离书上的陆明川的名字后，不由得惊讶起来。
我娘一脸茫然，“他不是说你们没和离吗，这和离书是怎么回事？”
我爹皱眉看着我，“是你伪造的？不过也好，那样忘恩负义之辈就得这么对他。”
我哥仔细看着陆明川的字，满脸疑惑，“可这分明是陆明川的笔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笑了。
对他们说：“陆明川一旦陷入爱情中便会失去自我，我在他高兴的时候把和离书夹在一大堆纸中让他签上名字，他没注意到就上当了。”
听了我的话，全家人一起笑了。
连同我怀里的宝宝一起笑。
而在我们欢笑的同时，陆明川整天借酒消愁。
他全然没了我的消息，派到京城的人连沈府的门都进不了，只得无功而返。
府衙内事务繁多，他不能擅离职守，于是便写折子给陛下，请求回京述职，却依旧被打了回来。
故而他整天愁容满面，只得用酒水麻痹自己。
叶凝嫣被冷落了好长一段时间，在陆明川一次醉酒后，和她恩爱了一番。
可陆明川醒来后就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醉酒后行为粗鲁，叶凝嫣还怀着孩子。
我和他的宝宝已经离开她，叶凝嫣的宝宝不能再出事。
她便安慰他道：“没关系的川哥，即便孩子没了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怕什么？”
陆明川知道孩子来之不易，当即瞪着叶凝嫣。
“你胡说什么，孩子不会没的！”
她不知道我怀上孩子不易之事，陆明川更不会把自己又绝嗣症一事告诉她，否则如何维护自己男人的面子。
故而，叶凝嫣一直以为不能生孩子的那个人是我。
她见陆明川一脸不高兴，以为是在护着她，便羞涩地笑了。
叶凝嫣扯着他的衣袖说：“好了川哥哥，往后我要给你生一大堆孩子，你不用再想着姐姐的孩子了。”
陆明川点点头，却依旧沉浸在和我的过往中。
叶凝嫣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抚弄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孕肚，在心里暗笑。
只要陆明川经常看她，她迟早就会怀上孩子。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坐上正室夫人。
叶凝嫣自认原本也是大家闺秀，只因家道中落不得不沦为青楼女子。
她永远忘不了踏进陆家的那一天，我对她说的那句话。
“沈家世代清流，不与娼妓同流合污！”
可那又怎样？
陆明川宁愿要她一个娼妓，也不会要她这样的大家闺秀！
11.
事情又过了半个月。
陆明川再也没有得到我任何消息。
他开始惴惴不安，整天食不知味，很快便病了。
脑子里全是我和他相识，成婚，还有一起吃苦的画面，恍惚间还看见我抱着孩子回来。
叶凝嫣便知他发烧了。
于是赶紧命人请来李大夫。
李大夫给把了脉又开了药，叶凝嫣亲自煎药喂陆明川服下。
迷糊中的陆明川握住她的手，喃喃道：“阿棠，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一听到这话，叶凝嫣登时来了火。
她扔了手中的药碗，转身离去。
等陆明川病好之后就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他在得知这段时间都是叶凝嫣在身边服侍自己，心里既感动又生气。
感动的是叶凝嫣怀着身孕却还在照顾自己。
气的是她明知自己病着，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孩子来之不易，他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孩子了。
叶凝嫣便劝他：“没关系的川哥，我的身子好得很，而且我……”
她说着，勾住了陆明川的脖子索吻。
看得出陆明川很在意孩子，她要尽快怀上孩子，这样才能光明做正妻。
就算是做不了正妻，她也可以借此不让陆明川娶正妻。
那她就可以永远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
然而陆明川却推开她，低声说：“我现在不想，而且你的肚子还没到三个月，不合适的。”
叶凝嫣继续搂住他，娇声道：“我又不是沈清棠那个老女人，她身体不好总怀不上孩子，可我就不一样了，我……
“不许你说阿棠！”
陆明川忽然冷下脸，打断了叶凝嫣的话。
叶凝嫣愣了一下。
完全没料到他的忽然变脸。
陆明川便接着狂怒：“她就算再有什么那也是我的不对，她为我受了那么多苦，你这样的人不配骂她！”
说完，他转身就走。
叶凝嫣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这才意识到，陆明川已经变了心，他原来一直都爱着沈清棠的。
不行！
她要想办法尽快怀上孩子！
12.
已然过了三个月。
陆明川还是不习惯我的不在。
他每次从衙门回来，第一件事仍旧是到我的院子里，只需站在门外，我就朝他飞奔而来。
就算是身怀六甲的时候，我还是会在连翘的搀扶下出去迎接他。
然而，现在他怎么也等不到我了。
他失落地叹着气，再次回到自己的书房借酒浇愁，醉了就睡在小床上。
而今天，叶凝嫣却端着醒酒汤款款而来。
喝下醒酒汤的陆明川忽然觉得浑身燥热，一把抱住精心打扮的叶凝嫣和她亲热起来。
然而正在运动的他，忽然发现身下染上鲜血。
惊悚让他立即停下动作。
可此刻的叶凝嫣刚到了顶点，抓着他求他别停。
陆明川愣住了。
他一时间不明白，这究竟是流产了，还是从来没有过。
若说是流产，可叶凝嫣为何没有半点反应。
记得和我的第一个孩子，仅仅是因为我摔了一跤，身下便血流不止，痛得死去活来。
可为何叶凝嫣却一点也不疼？
陆明川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推开她，让叶凝嫣醒过神来。
在怀疑的目光中，叶凝嫣这才留意到床单上的血迹。
她竟然忘了自己已然来了月信。
两人对视中，陆明川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叶凝嫣伏在床上，半张脸都是麻的，连陆明川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若不是假装有孕，陆明川又怎会给她赎身。
没关系，只要她撒个娇，陆明川便会原谅她。
谁让她是他唯一的白月光呢。
13.
陆明川这些天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婉单纯的叶凝嫣怎么会骗他。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
他本不能生育，是我受尽苦楚怀上孩子，可叶凝嫣什么都没做就轻易怀上孩子。
再加上叶凝嫣屡次摔倒都无事，他早该察觉到的……
沉默许久，他最终还是决定抗旨去京城。
他要去见我，见我们的孩子。
交代好一应事物后，陆明川称病要歇息一个月，便带几个手下悄悄去了京城。
历经一个半月的跋涉后，他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城。
可他却发现自己连大门都进不了。
门子冷着脸说：“你谁啊，什么人都敢进我们沈府！”
陆明川便递上拜帖。
门子看了一眼后随手一扔，一脸不悦道：“不认识，赶紧走！”
陆明川皱眉，“我是你们沈家的女婿，你敢说不认识我？”
门子装起傻来，“我们姑爷……我们姑爷应该在彬州啊，这不年不节的怎么会到京城？赶紧滚，再不滚我可喊人打你了！”
陆明川心里有气可却不敢发。
毕竟他现在是偷偷来到京城的，身份切不可暴露。
两天后，他再次出现在沈府。
这次他没有在正门，而是在侧门等。
不过这一切我都是知道的，可我不想见他，想着他等不了几天便会离开的。
可是没想到他居然等了三天，除了吃喝拉撒，几乎都在侧面坐着。
我娘劝我：“还是见见他吧，总要让他死心。”
我点点头，却没有直接去找他，而是去了一趟我哥的院子。
14.
从哥哥的院子出来后，我就独自去见陆明川。
我踏出侧门，一眼便看见陆明川的背影。
他听闻脚步声后当即转过身。
一张削瘦憔悴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要是换做以前，我一定心疼得掉眼泪。
然而现在，我却无所动容，只觉得他是活该。
走上前，我开口问：“来找我做什么？”
陆明川上下打量着我，眼底带着笑意，“阿棠，你现在真好看。”
我觉得好笑。
当然好看。
我现在除了帮嫂子打理沈府，就是偶尔带一带孩子。
身上的衣裳都是京城最时兴的料子和花样，满头的珠翠钗环也都是最好的。
不像从前在陆府，整天忙着打理府邸上下，还要为银子发愁，可却连个镯子都舍不得买。
我没回答他的话，直接开口说：“你未曾得到陛下允准就回京，若是御史弹劾可是很严重的，我与你没什么好讲的，你赶紧回去吧。”
陆明川一脸茫然，“为什么呀？”
为什么？
他竟然不知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笑了，“没为什么，是我善妒。”
陆明川皱了皱眉，“那我回去就把叶凝嫣送走。”
我惊讶，“你舍得？”
陆明川嗤笑了一下，“她骗我，她根本没怀孕。”
原来如此。
那我就更跟他无话可说了。
他始终都不明白我为何离开。
“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说话。”
我转身要进门，又听背后的人开口：“我想见见孩子。”
转过脸，男人的脸上浮现出苦涩。
我想了想，也对，毕竟他是孩子父亲。
就让他们见一面吧。
我对他说：“宝宝现在睡了，明天这个时候我带她见你，见了她你就回去吧。”
说完，我转身进了院子，连头也没回。
第二天，我如约带着宝宝来到侧门。
陆明川早早等着。
一见到我们，他立即上前便要抱宝宝。
我挡住了他，“不必了，她是个丫头片子。”
陆明川不解，“丫头片子怎么了，她是我们的孩子啊。”
我望着他笑，“是啊，是我们的孩子，可你一听见她是个姑娘转身就走。”
陆明川愣了一下。
他低下头沉默了。
我继续说：“所以，你让我滚了，我就滚了。”
陆明川再次抬起头。
他满眼惊讶，“我那是气话，你怎么能当真……对不起阿棠……”
说着，他往前走一步，伸手要拉住我的手。
我下意识向后退一步，并给身旁的奶娘使个眼色。
奶娘当即抱着宝宝进了侧门。
我又对陆明川说：“孩子你看了，我们之间也该结束了，你走吧。”
说完我转过身，却不想手腕被陆明川一把攥住。
他一把抱住我，不断向我道歉：“对不起阿棠，我错了，我不该变心，不该让你受委屈，我对不起你。”
我奋力推开他，却纹丝不动。
咬了咬牙，我冷哼道：“陆明川，我在的时候你不知道珍惜，我不在了你却追过来，真是不知你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放过彼此吧，我们在一起谁都不会快乐，何必互相折磨？”
我的话说完，陆明川松开了手。
趁此机会，我推开他转身进了院子，并令下人关上侧门。
可本以为陆明川会离开，却不想他还在那个位置等我。
15.
我并没有直接出门，而是回到院子，将桌上防止的和离书拿上。
来到侧门前，陆明川走到我跟前。
他满眼通红，眼窝凹陷，眼下尽是乌青。
看得出他接连几夜都未曾睡好。
我不耐烦地问：“你又有什么事？”
陆明川开口道：“我知道再怎么道歉也没用了，我现在只想说只要你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给我一个机会吧阿棠。”
我冷哼一声，“破镜重圆也终将会有疤痕，我可以原谅你，可终究是要有个人受委屈的，你我都不是可以受委屈的人，我看还是算了吧。”
陆明川连连摇头，“不！阿棠，我可以用我后半生去弥补的！”
我笑了。
笑的一脸讽刺。
这可能吗？
他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一次次让我陷入漩涡。
等我浑身伤痕他又来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安慰我。
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深吸一口气，我望着他说：“不必了陆大人，从此你我各走各的，咱们就当从来都没见过，忘了从前的是是非非，给彼此留下最后的体面。”
陆明川仍旧不死心，“可你我有孩子，又如何忘却？”
我皱了皱眉。
也对。
再次看向陆明川，我继续说：“你和叶凝嫣也是可以有孩子的，她那么爱你，我能做到的你也可以。等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会把我和宝宝淡忘。”
陆明川苦笑了两下。
他后退两步，苦笑着着说：“你说得轻松，十年的感情怎能说忘就忘？”
我也不由得叹气，“是啊，十年的感情，你还不是说变就变？”
陆明川愣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我，不知道该说出什么狡辩之词。
是叶凝嫣在勾引他？
还是他在鬼迷心窍？
这都不重要了。
我也不在乎。
跟他也没什么再多说的了。
转过身，我准备进门，又听见陆明川暴戾的声音：
“我们还没和离，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我也不会写我的名字，直到你肯原谅我为止。”
听到这话后，我当即转过脸看向他。
果然，他还是暴露了自己的嘴脸。
16.
我从袖中掏出从房间里拿出来的和离书。
将其展开，我拿给陆明川看。
陆明川一脸诧异，“我什么签的字？”
我笑了笑，一边折起和离书，一边说：“你忘了？在叶凝嫣再次崴脚的那一晚，我让你签了几张保证书，你还记得吗？”
陆明川皱了皱眉。
他当即冷声道：“你算计我！”
我摇摇头，“也不算是算计吧？只能说是兵不厌诈。你知道的，我擅长计策，故而你应该留个心眼的。”
陆明川没说话了。
他脸色阴沉地盯着我。
在我即将把和离书收回袖子里的时候，他一把将其夺下。
三下两下便撕成碎片。
望着漫天纷纷扬扬的纸片，我惊住了。
果然。
陆明川真够狠的。
既然如此，便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我看着他，喃喃道：“何必呢，你放过我吧？”
陆明川眼眸泛红，他有些哽咽道：“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我唇瓣微张，一脸冷漠，“不能。”
陆明川盯着我。
通红的眼底带着不甘，“和离书已经让我撕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就算是你不原谅我，我仍旧是你丈夫。”
原来如此！
我笑了。
笑意中带着冷意，“陆明川，你当真如此心狠？”
“是你逼我的，我都这么求你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我只能如此……”陆明川的嗓子哽了哽。
我点点头，“好，不过你别忘了，我可是帮你处理过政务的，对于城府，我比你深。”
陆明川眼底带着迷茫。
我便继续道：“你撕掉的那份和离书上的签字是我哥哥伪造的，我哥哥书法造诣很深，你不会不知道吧？”
同床共枕多年。
我自认还算了解他，猜到他会这么决绝。
可就在他撕毁和离书的一瞬间，我却觉得万分悲痛。
他果真对我如此心狠！
陆明川极为诧异。
他向后退了两步，用一种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在他注视中我转身进门，再次关掉那扇不会对他开放的侧门。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走的。
更不知道是什么人知道他偷偷回京，便在朝中弹劾了他。
不仅如此，还有他纳妓为妾一事，更有他近些年贪墨和鱼肉百姓之事。
陛下一怒之下将其抄家流放，叶凝嫣再次沦落青楼，而陆明川则带着对我的思念和不甘去了流放之地。
而我则继续陪同爹娘他们，直到他们一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