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无法.理解，但我不能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
谢冰辰没有说完，看了一眼赵志，带着一脸委屈离开了房子。
说到底，在广圳的那段艰苦岁月里，谢冰辰曾经给过赵志不少的帮助和鼓励，甚至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谢冰辰在赵志心中的位置甚至一度超过了莫小雨。
可结果还是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赵志甚至亲眼目睹了谢冰辰跟某个公司老总不清不楚的关系。
就算已经彻底绝望，但面对曾经给过自己无限动力的女人，赵志还是有些心软了。
看着谢冰辰离开的背影，赵志心中五味杂陈。
这种情感的纠葛，让他越发焦躁起来。
第二天，莫山很早起床，凌晨五点多，工厂门口的路灯刚刚凉气，莫山就起床去到了车间外面的空地上。
昨天晚上一台设备出了问题，莫华和维修师傅忙活了一整晚，三点多才睡下。这会，莫山刚走到车间门口，就看到车间里的灯亮着。
为了不影响今天的生产，莫华一大早起床开始测试设备。
“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
听到莫山的声音，莫华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平息下来。
“睡不着，就起来看看，设备应该没问题了。您老人家怎么这么早？”
莫山笑了笑，把莫华带到车间门口的石凳上，看着天边跃跃欲试的一抹白亮，突然问道：“莫华，你会不会怪我？”
莫华沉默了好一阵子，曾经的种种在莫华的脑海中不断的闪现。
谁也想象不到那时候的莫山有多强势。
为了让莫华继承家业，莫华就因为高三高考成绩不好，莫山就拒绝让莫华复读继续读书，想让年仅十八岁的莫华直接来工厂上班。
当时的莫华满心都是对爸爸莫山的怨恨，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孩子轻易可以得到的尊重，在他身上就这么难以实现。
后来，莫山更是变本加厉，几次停了莫华的经济供应，让原本应该在大学时期无忧无虑的莫华，不得不被迫勤工俭学。明明是老字号大富春的家族成员，但在同学眼里，莫华根本就是一个没钱没势的穷困生。
而莫华的前半生也几乎一直都是在这种蔑视和嘲笑中度过的。
作为一个还孩子，莫华本能把这些原因都归结在了莫山身上。
“恨不恨的还有什么不一样么？都过去了。”沉默了很久的莫华终于开口。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父亲，此时的莫山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儿子，另一跟给自己点上。
咳嗽了两口，莫山掐灭了烟。
“大富春好起来了，我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留下吧，我老了，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你不是一直想做新产品？这次我绝对不拦着你。”
莫华点燃了香烟，抽了两口，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我在家帮你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还回南方去。大富春……等你走不动了再说吧。”
莫华其实并不排斥传统手艺更不排斥大富春，他以前排斥的不过是莫华的强硬和无理。
“以前的事儿是爸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想创新，想给大富春改革，但那个时候真的不行。现在好了，二叔终于肯松口了，就算老师傅们心里还有别扭，但至少他们都接受了。以后，你可以大展拳脚，爸看好你。”
这句原本在莫华年轻时代就应该出现的话迟到了十几年。
而莫华也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那天晚上你在二爷爷家跪了一晚上，就是为了为了帮我铺路？”
莫山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莫华突然明白了什么。
传统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当一帮传统思想很重的长辈们存在的时候，坏规矩、破家法这种事儿无异于欺师灭祖。
虽然很多年前莫山就成了大富春的厂长，甚至是国家认定的非遗传承人。但在当时，在众多长辈面前，莫山根本没有多少话语权。
大富春不变，并非莫山不想变，而是相比于谋求大富春的发展，更重要的是能让大富春生存下去，延续下去。
而大富春能延续下去的关键，首先就是跟随大富春多年的老师傅们能留在富春。
“儿子，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大富春能发展的更好，但前提是要跟蓝墨取消合作，你会不会做？”莫山突然问了一句。
虽然先前已经下了决心，可昨天一整夜莫山都在犹豫。
他的本心自然是更愿意跟蓝墨继续合作，毕竟莫小雨是他值得信赖的人。可，蓝墨陷入低谷，大富春的销量也日益下滑，想要解决眼前的困境，似乎只有这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
本以为莫华会犹豫很久，没想莫华很干脆的回道：“跟蓝墨取消合作？我不会。”
“为什么？”莫华一脸惊讶。
“因为……我相信人，”莫华扭头看了莫山一眼，笑着说道：“你不是也这样选的？当年如果不是为了留下工厂里的老师傅，咱们俩之间兴许不会有这么大的仇。我现在有点能理解你了，如果当初你真的让我胡作非为，没了这帮老师傅，大富春兴许早就关门歇业了。”
莫华的话让莫山感到震惊。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子之间的角色似乎发生了转换。从前的莫山是一直相信人定胜天的，他相信只要有这些技艺精湛的老师傅们在，大富春一定能重新振作起来。
可现在，他却试图把大富春的阵型交给一个并不了解的公司。
而相比之下，儿子莫华却更加坚信，只要有人，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大富春一定能重整旗鼓、重新振作。
不知不觉间，老一辈和新一辈之间似乎已经完成了传承。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莫华再次问道。
莫山显得有些尴尬，笑着回道：“不然呢？你觉得我在拿你开心？”
掐灭手中的香烟，莫华起身回到设备前，再次确认设备已经修正好，才安心的朝旁边的宿舍走去。
“爸，累了多休息会，看你气色，感冒应该还没好。”
“可别想着现在就退休享清福？大富春可离不开你。”
说完，莫华会了宿舍，莫山一个人坐在车间门口的世界上。
天突然凉了。
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太阳跳出地平线，刚刚还漆黑的夜空瞬间变得光亮。
莫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远处工厂门外的一排白杨树，内心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暖意。
从包里拿出那份昨天晚上刚刚写好的协议，莫山走到厂门口，伸手将文件撕成了碎片。
莫山被儿子莫华说服了。
在昏黄的灯光下，莫山一步一步的走回办公楼门前，回头看了亮眼熟悉的工厂，缓缓地走到楼上我是。
陈丽娟此刻正等在卧室的窗台前，事实上从昨天晚上开始，陈丽娟就一直没有睡觉，她一直悄悄观察着莫山，似乎也能感觉到莫山已经时间不多了。
天已经大亮，重新躺会床上的莫山已经睡着，陈丽娟给工人师傅们做好早饭就返回卧室。
走到床前，轻轻唤了一声莫山的名字。莫山没回答，身体平静的有些怪异。
直到陈丽娟用力摇动莫山的身体，莫山才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