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幕都城外,殇周军在营地操练。不远处的草丛中,有姑幕士兵的身影一闪而过。
“禀大王,自剿灭饕鬄后,殇周军一直未离开,据前方探子回报,秦云就带兵大张旗鼓地驻扎在城外。”
姑幕守城禁军中有人飞奔来王宫禀报萧睿。
“什么?秦云没走?为何现在才来报?”萧睿猛地一拍桌子。
“那天我们的人送殇周军出了城,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回的。没想到他们杀了个回马枪,不仅驻扎下了,还在……练兵。”
士兵鼓起勇气说完,整个人完全跪了下去。出了这么大的事,依萧睿的性子,又该掀桌子了。可士兵在地上趴了一会,萧睿居然没有动静,他小心地缓缓抬起头,望向萧睿。此时萧睿坐在他的王座上,盯着桌上的笔墨愣神。
“大王。”士兵鼓起勇气轻声唤了一句。
“小卓子,”萧睿突然喊过贴身内官,“去把辅政大臣何泰叫过来。”
小卓子一溜烟跑出去了,士兵依旧跪着不知所措。
“你先下去吧,让潘未好好看着秦云的动静,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速速来报。”
萧睿竟然没有发脾气,士兵深感侥幸,赶紧退出去,长舒了一口气。
何泰年纪大了,被急召,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步履匆匆地随小卓子赶过来见萧睿。
“老臣拜见……”何泰正要跪下去行礼,萧睿不耐烦打断他:“好了好了,何大人别多礼了,小卓子,赐座。”
“谢大王。”
虽然萧睿一向允许自己不必多礼,但是兢兢业业为人臣子几十年,辅佐了姑幕两代君王,受满朝上下尊重,何泰依然从不倚老卖老在礼数上打半点马虎眼。
“何大人,寡人有一事着急跟你商量。”
“大王请吩咐。”
“寡人刚刚接到禁军禀报,殇周军没走,而是在城郊驻扎了,看来这战势在必行了。自大梁提出休养生息以来,这些年我姑幕一直在养兵、练兵,虽然远不及殇周,但是这仗,秦云要是强攻,寡人还是有信心的。寡人只是在考虑,殇周王此次的目的应该没这么简单,秦云既然赖这不走了,后面殇周可能再派大军过来。所以寡人在想,是不是该找与姑幕交好的,不一定是邻国,有可能是秦暨下一个目标的小国,一起联手?”
萧睿的话说得稍显语无伦次,应该是刚刚才想到的法子,便想到哪说到哪。何泰半眯着眼睛边听边琢磨,心里有了底。
“大王,依老臣所见,殇周让秦云留下,并不一定是让他攻我姑幕,就他带的那点兵马粮草,明显不够。把他们放在这无非是想威胁我们,探探我姑幕军力的虚实。正如大王所言,我们可以先发制人。”
见何泰的观点正合自己心意,萧睿连连点头:“何大人所言极是。寡人合计了一下,目前只有孤竹和信陵二国可能站在我们这边。只是,这两国都是国力较弱的小国,不知能不能与殇周抗衡。”
“大王,这二国虽小,但与我们联手,对殇周也是震慑。大梁虽从不与任何一国有交集,但今时不同往日,而且此次殇周过去帮忙灭饕鬄,又顺利撤回,不知道秦暨与赵稷有没有定什么协议,我们还得从长计议。其次是大和,他们明面上一直与殇周交好,更不能去。这么一看,能与我姑幕联盟的就剩信陵和孤竹了。我们可以提醒他们,若是殇周拿下了我姑幕,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老臣相信,司马括和慕容炎都不是傻子。”
“嗯嗯,何大人说得在理。这二国当中,信陵王慕容炎是个好说话的,我们不妨,先去信陵试试。你替寡人下道诏令吧,安排个有城府的,能言善辩的人过去,至于谁,你看着办吧。”
萧睿很快下了决定,何泰连忙起身行礼:“是,老臣马上就办。”
不出三日,在何泰的安排下,一行人数不多的商队,就低调地赶着马车出城了。
秦家军依然每天按时操练,秦云在旁边盯着,没人敢偷懒。范千乘算算时间,齐泽应该将饕鬄赶到密须了。他摇着蒲扇,晃晃悠悠地走出营帐,过来看士兵操练。这时,军营外有两个士兵带了一个瘦弱的女子进来。范千乘听见声音,转脸望去,停下了手中的蒲扇。这女子,穿着打扮倒不差,就是头发有些蓬乱,灰头土脸的,像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
“将军,军师,”士兵将女子推到秦云和范千乘面前,“这女子是我们在附近发现的,一个人鬼鬼祟祟的,问她什么都不答,只会摇头,我们怕是细作,便把她带回来了。”
范千乘虚着眼睛看着女子,脸上身上都是土,脏兮兮的,定是在什么隐蔽的地方久呆过。而秦云一听“细作”二字,立马就拔出了剑指着女子,厉声道:“说,谁派你来的?”
女子受到惊吓,往后一缩,跌坐在地上,看着秦云不敢吭声。
秦云逼近她,提高嗓门又问:“别装蒜,说,你躲在我军营外干什么?”
范千乘见状,连忙过去用蒲扇挡下了秦云的剑:“诶诶,秦将军,对待姑娘家,要温柔些。”
秦云收起了剑,给让范千乘让开位置。盘问一个弱女子,他确实不太擅长,因为在他眼里,不是打就是杀。
“说吧姑娘,你从何而来啊?”范千乘那双仿佛能摄人心魄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女子。女子很慌,范千乘亲自过去将她扶起。
“我,我就是路过,累了,在草丛里睡了一觉起来,就被你们的士兵抓了。”女子磕磕巴巴地答了句,一听就是随口胡诌的。
“哦?只是路过?好好的大道不走,偏走这种人迹罕至的小路,姑娘是不怕坏人,也不怕野兽吗?”范千乘又摇起了蒲扇。
“怕,当然怕,我是对这带不熟,找不到路,才走到这小路上来的。”
“既然怕,还能在这荒郊野岭睡得着,姑娘你心可真够大的。”
“你、你什么意思?我一个人,走迷路了,还不能歇一下吗?”女子涨红了脸,努力为自己争辩着。
“这么说,姑娘不是姑幕的人喽?”
“我当然不是!”
女子说“不是”的时候,提高了声音,看起来好像挺嫌弃姑幕的样子。
“呵呵,那姑娘是哪的?”范千乘追问。
“诶,凭啥问我?我是哪的人,跟你有关系吗?你们姑幕,外人不能去吗?”
“哈哈,姑娘从哪看出我们是姑幕军了?”
“这离姑幕都城不远了,能在这驻扎,不是姑幕军,还能是哪的?”女子没好气地撅起了嘴。
她这举动甚是惹人怜爱,范千乘放下了一些戒心。
“不怕告诉姑娘,我们还真不是姑幕军。”范千乘晃晃脑袋,得意道。
“不是姑幕军?那你们在这干什么?”女子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惊慌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姑幕军却驻扎得离姑幕都城如此近,是个平民百姓都能明白这事不简单。
“看来姑娘是明白人啊。所以,请姑娘先告诉我,你从哪来?来这干啥?”范千乘嚯地收起刚才的嬉皮笑脸,脸色一下沉了下来,说话语气也硬了许多。
这女子被范千乘突然的严肃震慑到了,小心地答到:“我,我殇周来的,家里有表兄在姑幕做买卖,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想过来这边玩几天,没想到,到这城外竟迷路了。”
“呵呵呵呵,”听到女子自称殇周人,范千乘又换了一副假笑,放软了语气,“殇周人啊,那姑娘不用害怕,我们正是殇周的秦家军。”
“秦家军?你们真是秦家军?那秦云将军可在?”女子一听秦家军,刚刚还害怕的脸色瞬间变成了崇拜又激动的笑。
秦云见状,向女子抱了抱拳道:“本将便是秦云。”
“秦将军,你真的是秦将军啊!”见面前威风凛凛的将军就是天下人崇敬的秦云,女子忍不住开心地原地蹦跶了几下。
“我在殇周从没有机会见到将军呢,没想到来姑幕却见着了!”
女子说着,目不转睛地望着秦云,笑起来弯弯的眼里布满星星。范千乘一看,好家伙,原来是个迷秦云的小姑娘。他拿胳膊拐了拐秦云:“喏,找你的,你看着办。”
秦云一脸懵,他抓住范千乘胳膊将他拽到一旁:“什么意思啊,军师?我与这女子素不相识,她找我干嘛?”
范千乘坏笑着摇摇头:“我说秦将军,你这么大个男人,见到如此窈窕淑女,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再明显不过了,人家姑娘喜欢你呢!”
秦云愣了:“军师,什么叫喜欢?她喜欢我,是为什么,要干嘛?”
范千乘没想到秦云竟然能问出这样傻的话,生生被噎了一下:“不是吧,我说秦将军,男女之间的喜欢,就是……就是……”
秦云认真地看着范千乘,老老实实地等他解释什么叫喜欢,范千乘眨巴眨巴眼睛,噎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释义。这喜欢就是喜欢啊,男女之间的本能啊,这怎么解释!他也愣愣地看着秦云,二人大眼瞪小眼,就那么僵持了一会,秦云始终没反应,范千乘终于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奇人,是真的不懂男女之情。
“呃,那姑娘,请问怎么称呼啊?”看来这尴尬的场面,还得他范千乘来缓解。于是他又转过来,笑嘻嘻地问那女子。
“我叫青衣。”女子咧开嘴冲着秦云嘿嘿地笑着,那含情脉脉的眼睛弯得更好看了!
“那青衣姑娘,本将要继续带兵操练了,范军师会招待你的。”
说完,秦云面无表情地抱了抱拳,转身走入了一众士兵当中。
“哎哎,我招呼?我堂堂军师,又不是伙夫……”范千乘在后面嘟囔了秦云一句,完了还是客气地请青衣进帐中坐下,茶水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