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顶带花翎,穿着正一品大员官服。
因为轱辘出来的突然,官帽没来得及用手把持,也骨碌碌滚到一边,被旁边一个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侍卫,一脚踢了出去。
那帽子便又骨碌碌滚到了道旁的壕沟里。
那人滚出的狼狈,整个身体斜斜趴在轿子一侧的水坑里,整个衣服及面部均被泥泞的土水溺的肮脏。
那泥水花了滚出人的脸,被急又大的雨水很快冲洗干净。但那无尽的肮脏顺着他的头发又不断的重新花了他的脸。
“撑伞,撑伞。”
雨中的狼狈之人大声呼叫,脸色阴郁沉黑,似比天上的乌云还要狞厉。
他的张牙舞爪,大喊大叫,让他的整张老脸几乎变了形。
他没有匆匆爬进轿子里避雨,而是急忙忙连滚带爬追着滚出的官帽而去,嘴里还扯高了嗓子嚎叫着:“快把本相的官帽找过来,快,快,找过来!”
他不断寻着官帽跌撞前进,另一只手还不忘扒拉着旁边的护卫,赶紧去捡拾壕沟里的官帽。
雨又大又急,壕沟里此刻的水已经接近一尺,那顶帽子早被壕沟里的水冲出数丈远。
一个颇有眼力见的侍卫赶紧转身,三步并做两步找见官帽,一把捞起来屁颠屁颠的跑到丞相大人身边,谄媚的双手奉上。
他的嘴巴笑的完全合拢不上,那从脸上躺下的雨水顺着呲起的黄黑大牙悉数淌进了嘴里。
那侍卫“咕咚”,竟将那雨水咽到了肚子里。
丞相大人本身气的不像话,又见他珍如生命的官帽被浊水污的如此不成样子。
看着那副谄媚的嘴脸,他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一把夺过官帽,一巴掌就呼了那侍卫的脸上去。
那侍卫本待得他家大人的赞赏,没曾想得到的却是一个大巴掌,他没有任何准备,竟被打的一个趔趄,恰好绊了旁边人的一只腿,然后就听“呼通”一声,栽倒地上。
丞相大人得了官帽,也不管身上的污浊秽渍会弄脏了他的华贵软轿,也不用下人扶持,自己扒开轿门,屁股朝天的拼命爬了进去。
毕竟是用步子奔行,后方的侍卫们倒是眼明手快,及时收住了势头,眼神震撼且茫然的望着前方倒地的一片,以及他们的丞相大人屁滚尿流的挣扎起身找官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这些人,不愧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府里的侍卫,应事能力超强,只在丞相大人跌出软轿,寻找官帽,坐会软轿的这么一会功夫,整个队伍已经重新整顿完毕。
不消丞相大人发问,此刻已经有人前来汇报:
“大人,王队长马儿不知为何突然受惊挺立,后方人马应对不及,纷纷相撞。”
端坐进软轿里的丞相大人面色阴鹜。
“一帮废物,连个暴雨天都应对不了,连赶个路都能伤了一片。”丞相大人怒不可遏。
“王队长何在?把他速速拉来。”他不好好惩罚惩罚这个犯了大事的人,还怎可称之为丞相?
“回禀大人,王队长已经被马儿压断脖颈,因公殉职!“
“活该!”丞相大人低低咒骂了一声,随后瞄了一眼数十丈开外的伯青王府,大声吩咐:“借避伯青王府,速去通报。”
此刻,月舞已经悠悠离开人后,从壕沟边缘准备回府,反正已经被这雨水浇了个透心,反正伤口已经被泡了开,她到不着急赶回王府了,索性在这大雨中漫步,享受一下被雨水浇打的别番滋味。
听到丞相要去王府,她赶紧加快了步子,她可不想跟这个人打照面。
就在月舞一只脚踏入了王府大门将要落地的一刻,一个人迅速冲过她身边,将她往后一拉,月舞冷不防的被他一带,差点被门槛绊倒,那人嘴里还蛮横的叫着:“让开!”
月舞一只手赶紧扶住大门,向后退出一步,方才稳住了身形。
月舞目光带火的看了一眼拉搡她的人,丞相的侍卫,那个向丞相献媚还挨了一巴掌的那个。
月舞没做任何动作,只是冷冷的暼了一眼,任凭那个人匆匆进了门去。
真是狗仗人势的东西,月舞捏了捏拳头。
她嘴里冷哼一声,嘴角微微勾了危险的弧度。
她隐忍的,像那乌黑的云里隐藏的滋啦啦的电流,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形成一道威力无比而又劈山碎地的巨雷,那雷,直会炸的人肝胆具裂,肝肠寸断。
此刻,月舞不做何行动,不是她心甘情愿的忍了亏,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会落了把柄,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暗地里,使些什么手段,死了都是白死,谁能查证?
就像刚才!
吃了亏,不找回来,不是她月舞性格。
吃了亏,不分场合,不知进退,盲目自大的进行报复,那是傻子干的事,也不是月舞的性格。
有时候,月舞真的很像一头蛰伏的猎豹,她安静的潜伏在一角,只用眼光灼灼得盯视着猎物,任他们在自己的眼前耀武扬威的晃悠。
她只想让他更多体验一时的快乐,等到时机成熟,她总会一跃愤起,或者一招致命,或者用爪子将那猎物按在身下,慢慢地蹂躏把玩。
不忍得一时的辱,怎得手刃仇人时的爽?
月舞盯视着远去的跋扈护卫,暂且先给你点逍遥日子可活,是你自作孽的得罪了我,还到王府里借避雨势。
哼,天不亡你你且自知,我要亡你,你就等死吧!
那人还没进门几步远,便见弘炎撑着伞蓬急急的迎了出来。
也不等那侍卫转报,弘炎便越过那人奔向了门外。
在越过月舞的时候,弘炎却是并无原先见到她时的怒目圆瞪,倒是若有深意的瞅了她一眼。
月舞有些纳闷,这弘炎吃错药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月舞不相信的抬头望望,仍然大雨遮天。
太阳?太阳还躲在东边没出来。
刚转过门口,他高广的声音便传了去:“岳父大人前来,怎不早些遣人通报,好容得小婿做些准备,怠慢了岳父大人,小婿怎赔罪的起!”
月舞早知道那是伯青王的岳父大人,当朝宰相——湘莫鹰,他怎可不亲自迎接?
只是,虽然弘炎口里喊的亲切,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内心里做何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