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舞抬步上台阶,慢慢地整个大厅呈进视线,这诺大的客厅里着实站了不少人,只是静悄悄地,连个呼吸声都听不到,只有湘莫鹰一个人的声音咆哮。
湘莫鹰坐在主座,居高临下,一副老气横秋指点江山的架势。
湘莫鹰下首坐着弘炎,弘炎低着头,静默不动,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弘炎对面坐着湘浔,湘浔则是抬着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大人,一副梨花带雨的表情无不惹人怜爱。
湘浔旁边站着二夫人,也就是那个死在破仓库中的三小姐的娘--易莲心,她也泪光盈盈,双手搭在湘浔肩头不断上下安抚,已示对大夫人的安慰。
还有一些侍卫丫鬟们纷纷低着头,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得丞相大人更加不高兴,再有一些苦果子吃。
方才就有一个小丫头不小心将烫的茶水洒到了大夫人的身上,丞相大人心疼爱女,便命人将她拖出去打了板子。
在这京都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丞相是出了名的护女的,他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
如果伯青王有待得湘浔不好的地方,这丞相都会大张旗鼓的带人前来讨伐。
月舞将湘浔推下湖,最后感染风寒“去世”,弘炎却让月舞陪葬,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因为他知道,即便月舞没被陪葬,这丞相也不会让月舞活的容易的,结果怕是比死还痛苦,毕竟这个月舞可不是他湘莫鹰的外孙女。
先前丞相大人没来讨伐,是因为丞相大人“出国”会晤去了。
他们的邻国扶缅国最近几年不太消停,本来朝廷想要弘炎率军前去退敌的,可是丞相大人说前几年战争太过剧烈,伤了国本,现在元气还没恢复,不易大动干戈,于是自动请缨做说客,他信誓旦旦,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能保证国家及百姓一时安康。
这不,丞相大人已经谈判成功,刚刚凯旋回国,却闻得自己的爱女差点命丧黄泉,于是,匆匆地赶来为爱女主持公道了。
看见月舞这么半天终于出现,湘莫鹰竟停止了言语,开始对月舞进行细细的打量。
这个“外孙女”,他只听湘浔提过,但从未见过。想象里应该是长相青涩,性格怯懦的。
可现在看来,竟小小的出乎意料啊,眼前人步履坚劲,踏地有声,哪里有半分怯懦之色?这样的步伐分明是对自己无比自信果敢绝伐的人方能迈出来的。
她的长相到确实可以,乍一看,并不有多惊艳,但却越看越耐看,尤其那一双眼睛,目光清亮,却有一种鲜有女子能有的清冷、绝傲、睥睨之色。
那样的眼睛镶嵌在精致的脸庞上,竟为月舞增添了一丝上位者才该有的威严。
想他一国首相,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像她这样的女子,倒是首见。
只是再倔硬的女子,在强权威压面前都是浮云。
湘莫鹰只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看上去纤弱无比的年轻小姑娘,丝毫不因为自己已经是爷爷辈的长者有丝毫的怜悯悲爱之心,却仿佛看着的是一个即将到口的猎物。
他在等着她的三拜九叩,拼命恳请求错。
月舞缓步上前,却并未按照湘莫鹰想象中的哭天抢地行礼求饶,却是冷冷的站定,毫无惧色的打量着湘莫鹰。
她不会卑躬屈膝的下跪认错,更不会眼泪鼻涕横流的乞求他们放过她,那样做,根本没用,只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蹂躏踩踏自己。
“见到丞相大人还不行礼?小心丞相大人动怒。”贾覆跪在月舞一侧已经为上面的大人物行完了礼,却发现月舞还站在那里一丝不动,顿觉怒火攻心,赶紧低声呵斥。
月舞根本没去理会贾覆,仍然站住不动,她在观察着这位传说中的风云列襄国的首相。
传言里的他可不是个简单人物,近些年,他在朝里可谓一手遮天,据说朝中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就连当今皇上都忌惮他一二,朝中大事几乎都得经过他的同意方能实行,即便他出言顶撞皇上,大臣们也会马屁说他是衷心谏言。
从他双眉飞天,一脸横肉的长相便能知道他的跋扈。
“月舞,你真是好大的胆量,竟敢将你的母亲推下湖,你知不知道你这可是‘弑母’?”湘莫鹰面容阴沉,那一坨横肉颤颤巍巍,厉声喝问。
这湘莫鹰果然够狠,上来就给自己扣了个“弑母”的大帽子,她当然知道古代对“弑母”罪的量刑,那可是要剥皮揎草,磨骨扬灰的啊。他们这是摆明了要致自己于死地。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大夫人可并不是月舞推下湖的,月舞可是冤枉的。”月舞眨巴着眼睛,一副无辜的表情。
嗯?弘炎听到月舞的话抬起头来,之前她不是承认她把湘浔推下湖的,很多下人都看见她出手的,这下怎么又这么说?
“不是你又是谁,难道是鬼不成?”湘浔对月舞怒目而视,这点她抵赖不掉,虽然是她自己后仰故意掉下去的,只是,众目睽睽看到的却是月舞推搡了她一把。
“四小姐真是被吓傻了,事实摆在眼前,竟然妄想脱罪。”
“她真是脑袋都坏掉了,在丞相大人面前还敢撒谎。”
“四小姐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了,看来离死不远了。”
“不过她为了活命,也是让人醉了。”
底下下人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看着月舞的神情充满了鄙夷。
听着下人们的议论纷纷,月舞哂然一笑。
“三姐说,湖里一个人太寂寞,她想念她最爱的姨娘了,她想让她姨娘下去陪陪她。她还说,那间破仓库也太冷清了,每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爱她的姨娘也不去给她上个香火。”月舞滔滔不绝,说的好像她那个短命的三姐真的跟她唠过家常一样。
厅内的人越听越毛骨悚然,看着月舞越发感觉自己汗毛倒立。
湘浔听着月舞的话竟手指微微有些抖,手心冷汗沁沁,瞳孔越缩越小。
月舞知道,她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