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了一眼书案上没有合上的画卷,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倒是不知道江采莲小姐为什么事情来拜托我。”太子幽幽地说,然后坐了下来。
“我原先还想去江府拜访,谁曾想江采莲小姐应该已经听父亲说了吧。”
江采莲也落座了,她只是凝视着书案上的画,并没有看着太子。
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太子,但她果然觉得太子像传闻里的一样,是一个冷淡的人。
即使是看着自己心爱女子的画像,脸上也没有波澜的神情。
“听说太子很中意我那一幅女子画像,我愿意赠送给太子。”
“是吗?我原本还担心是江巡抚拿来的,你会不愿意送给我。”
一旁的小书童只觉得今天的太子陌生地有些可怕,居然说话都比平常温柔了好多倍,他有些不可置信。
但江采莲可不是来和太子惺惺相惜,花前月下的。她想打听一点有关虞潇松的事情,来看看太子的秉性。
她觉得,如果对自己昔日的友人都如此下狠手的话,这两个人正是有些让人难以捉摸了。
权贵间会有真诚的友情吗?恐怕不会有,只有利益的纷争,和趋炎附势罢了。
“改日我让人送到太子府上,如果太子愿意的话,我可以装裱好过后,您亲自来拿。”
江采莲抿了一口新沏好的洛神茶,似乎带有一丝激将一样地说:
“不过太子要事缠身,我看还是叫人送来比较妥当。只可惜那副画还没有装裱,我得找个手脚轻些的人。”
太子的表情微变,连一旁的小书童和侍女都紧张了起来。
“是吗。”
太子从容不迫地轻笑了一下,不是出于快乐,而是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得意感。
“江小姐这话,似乎是话里有话了。”
“太子多心了。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子最近可是要事缠身。”
江采莲抬头看了一眼太子,直视着他的目光。
“我有说错吗?不过太子这般忙碌,大家都夸赞您是未来一定是一个用心的明君。”
江采莲的目光对上太子时,丝毫不逊色,有一种锐利的感觉。
“是啊。我向来很羡慕诗人词人之间的友情,很纯粹。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就体会不到真实的友情了。”
太子为这件事暗自神伤过许多次了。
他是不能相信,自己从来都那么信任的人,居然有朝一日会对自己下手。
在一瞬间,太子这些年来所深信不疑的事情,就这样崩塌了,碎裂了,一点点都没有剩下。
太子那日从虞竹馆回来后,并没有直接去关押虞潇松的衙门,而是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孰能无常人之喜怒哀乐,孰能无常人之七情六欲。
他所深信的事情,到现在也就只有友情一件了。
论亲情,萧皇后从小便对自己严苛要求。若不是剩下的皇子们都不器用,或是不是嫡出,太子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这也不为过,望子成龙之心,萧皇后会有也是合情合理的。
太子他,最看不惯的就是父亲了。他是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是最高位了,是万人之上的人。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根本不能相信,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被皇后和外戚如此摆布。
犹如一个傀儡,一个听天由命的傀儡,一个无法反抗的傀儡,任人摆布。
前半生,走不出皇太后的控制;后半生,走不出皇后的控制。
亲情在太子看来,已经沦为了一种利益交换罢了。
可是人总要有一点慰藉的事情,在看完后宫的勾心斗角,忠臣的叛变与**之后,太子他难能可贵地还有一丝对着爱情的向往。
只可惜,这也成了他日后的枷锁。
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一生都记得一个故去的,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太子,您看上去好像有些分神,如果今天太累了,臣女先行告退。”
太子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久久才缓过神来。
江采莲猜的没错,自己确实是乏了。可这是和江采莲第一次接触,太子心里并不想就这样结束了。
他终究是要找一个太子妃的,这个太子妃日后还会成为皇后,陪伴他的后半生。
至少,要找一个不那么让他反感的女人吧。
太子摇了摇头,说:“无妨,刚才本王有些分神了。”
他这个“本王”的称呼,让江采莲心里极为不爽。
也不知道是他故意要踩雷,还是真的陷入回忆里没有反应过来,总之江采莲的心里很不舒服。
“您先前说,羡慕文人间的友情,是这样的吗?”
太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小书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个节骨眼上,真的要谈论这种事情吗?
“呵呵。我也觉得,文人间的友情最纯粹了,不掺杂别的东西。”
江采莲抿了一口洛神茶,有些意味不明地说:“我相信很难有友情比我们文人间的友情纯粹。”
太子的嘴角抽了一下,在场的人都发现了。
能把太子噎到这种地步的,江采莲还是第一个。
“本王是无福消受了。”
江采莲向来在这种时候说话都很直,她直言不讳地说:“哦?我可是听说,您的好友因为一些事情,被您关进衙门去了。”
太子的拳头慢慢捏紧了,显然是很愤怒。
“看来京城里闹得是满城风雨了啊。是啊,只可惜那并不是友情,只是为了接近本王,才这么做的。”
江采莲轻笑。
“太子您是觉得,虞潇松为了接近您,从小时候开始就和您一起在翰林院学习了吗?”
太子哑然了,至少那时候,孩子的心总是单纯的。
“他变了。有时候,利益真是能把人变得面目全非啊。”
太子一字一字地说:“既然要背叛本王,那一定落不到好下场。”
“太子真是一点都不相信自己昔日的好友呢。”
江采莲看着太子,这么说道。
忽然,有个穿金戴银的公公走了进来,侍卫们一看他手里捧着个金色的卷轴,也不敢拦着。
“圣旨到!”